历史上,孙可望掀起内战,白文选在背后串联了大批心向明廷的将帅,其中就包括马进忠、马惟兴和马宝这南明“三马”。马进忠没有出征,却是坐镇贵州的安顺府;马惟兴此刻与其一同背刺大胜在即的孙可望,亦是居功至伟;而那马宝,则是抵定了张胜、武大定的功臣。
    现如今,马宝由于陈凯那边的势头大好,所以并没有因其兄马惟兴的关系而投入孙可望的麾下。但是,这样的改变却直接导致了孙可望派出奇袭昆明的部队中缺了同谋的内应,这使得那里的情况更加对明廷不利。
    李定国、刘文秀、白文选他们并不知道历史上还有马宝在其中搀和了一手,但是张胜所部的立场却是知之甚详。他们的存在,尤其是昆明城里还有一个王尚礼,这使得明廷哪怕是在交水击破了孙可望的大军,但却仍旧不能摆脱这巨大的威胁。
    “今张胜往袭云南府,王自奇又据永昌,我当回救;汝可同文选急追可望,必擒之而后已。”
    迅速的做出了分工,刘文秀和白文选便继续展开追击,尤其是针对孙可望的追击。而李定国这边则已然顾不得军士的疲惫,连忙带领本部兵马往昆明赶去。
    交水,乃是在曲靖府城的北面不远,而曲靖则素来是昆明的门户。李定国和刘文秀在此与孙可望决战,亦是抱了对王尚礼、王自奇的担忧,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张胜,内外交困之下,之于昆明,危险系数更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军匆匆而返,但却仍旧需要时间,比之昨夜就已经连夜启程的那七千铁骑,他们在速度上市绝对处于劣势的。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昆明城那边能够多坚持些时间,起码要坚持到露布飞捷赶到才行。
    “现在,就全指望靳统武和沐天波了。”
    胯下的战马随着大军的前进而迈向南面的远方,李定国的视线所及,自是无法看到那座昆明城。
    倒是如今的昆明城,人心惶惶之中,那些没有选择去旁处避难的士绅、百姓们一如朝堂的皇帝老儿和当官儿的似的,皆在等待着前线的战况。只是比之朝堂上的那些显贵们,他们选择的压力更小一些,也更大一些,无非是身处于不同位置所致罢了。
    早朝已然结束,永历帝留下了靳统武和沐天波二人。此二人,一个是李定国的亲信,另一个更是明朝从建国起便传承下来的勋贵。这是他此刻最能够信得过的两个人了,有些话,亦是只能对他们说来,因为他也不知道除了王尚礼以外,到底还有什么人是在与孙可望在暗地里勾勾搭搭的。
    “请陛下放心,无论战事如何,臣必当以死护卫天子。”
    沐天波郑重其事的拜倒在地,永历帝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近前,将沐天波重新扶了起来。
    “黔宁昭靖王曾是太祖高皇帝的义子,朕与国公便是自家的亲戚。若是国家不存,朕自当效烈皇死国,国公不过是比朕早走一步罢了。”
    说着,永历帝便已然是双目含泪,直看得沐天波亦是一个老泪纵横。关于黔宁昭靖王是干什么的,靳统武读书少,若非是见得这般场面,那是绝难意识到会使沐家先祖的。关于沐英曾是朱元璋的义子的事情,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个上面,眼看着这对君臣一个劲儿的死啊死的,实在晦气得不行。
    “陛下,晋王殿下必可击破孙逆!”
    这还有一个李定国的亲信部将在,永历帝闻言,亦是连忙表态,表示他是绝对相信李定国的军事才能的。只是这昆明城中,靳统武的部队只有几千人,而沐天波则更少。倒是那王尚礼却掌握着比他们加一起还要多的部队,实在让他们如坐针毡。
    “微臣始终在盯着那厮,若是敢有所异动,末将自当斩其首献于阶下。”
    靳统武的武勇和忠诚,这两年来永历帝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相信,李定国有令,他一定会拼死血战。但是,是否真的能够如其所说的那般,他却完全不看好,因为王尚礼所部本就是孙可望留在云南坐镇的精锐,当初也是全靠着李定国、刘文秀这双大西王子的威信,外加上他这个皇帝的身份才能够加以慑服。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显然对方就已经无视了他的皇帝身份,就凭着靳统武和沐天波的那几千兵马,哪怕是前者亦是晋王麾下的本部精锐,只怕也未必能够落得了什么好处。
    “还是要设法控制住王尚礼才行,可若是强行如此的话,倒是只会逼得王尚礼的部下掀起叛乱,反倒是坏了大局。”
    ………………
    “臣,王尚礼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靳统武和沐天波尚未离去,永历帝又派中官传旨请了王尚礼过来,说是要商讨关于战事的事情。
    王尚礼是孙可望的亲信,与其商讨对付人家效忠对象的军情,不光是靳统武和沐天波,就连王尚礼也同样是满心的困惑——就他而言,以着他的身份,这时候永历朝廷应该是对其严防死守的,哪怕是睡觉都要睁着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才合乎情理,现在反倒是这般,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下旨召见了,他也没有不来的道理。此间永历帝就着前线传回的关于李定国与孙可望大军在交水接触上的军情很是咬文嚼字了一番,随后又拉着靳统武、沐天波以及王尚礼一起探讨了起来。探讨双方的攻防路数,探讨双方的胜算,探讨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以及意外状况发生后的应变处置,详细到了若是放在万历朝肯定要被文官集团说教的地步。
    从下午一直探讨到了晚上,永历帝很是一个茅塞顿开。一高兴,便留了三人在宫中用饭,用过了饭才让他们各自回了府。
    “国公,皇上那边……”
    “就是问了些关于战守上面的事情,本国公瞧着,皇上大概是觉着靳统武和沐天波的能耐有限,所以想要听听本国公的意见。”
    询问王尚礼关于如何战胜孙可望,这样荒诞的戏码,王尚礼陪着演了一下午,待回府之后已然是精神疲倦得不行了,稍加洗漱过后便倒头大睡。哪知道到了第二天一早,他才刚刚起床,早饭还没来得及用,昨日来传他的那个中官就又来了,竟还是叫他入宫见驾。
    “爱卿尚未用早饭吧,正好,朕也没有用早饭,已经叫御膳房准备了,咱们君臣边吃边谈。”
    过了一夜,永历帝的态度更显亲近。不过今天却没有靳统武和沐天波的身影,有的只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和侍卫随侍而已。至于那二人,沐天波他入宫时是见过的,还在忙着巡视禁卫军的防务;而靳统武那边,据永历帝说是要巡视城防的,今天便不过来了。
    “今日朕招爱卿过来,实在是昨日爱卿之言让朕豁然开朗。所以,还有些事情和想法,朕也想听听爱卿的意见。”
    用过了早饭,消化消化,便又是这般,王尚礼只得是抖擞精神,继续听着永历帝的问题,根据问题加以回答。倒是这一次,永历帝问及的却是一旦晋王未能击退孙可望的话,昆明这边该当如何。
    “臣自当与黔国公、平阳侯一起死守城池,为晋王、蜀王二位殿下以及其他王师争取时间。”
    王尚礼迫不及待的做出了表态,永历帝很是欣慰,好生安抚鼓励了一番,但是对于死守昆明却显得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有些话,朕本不该说,但是爱卿忠心耿耿,又通晓军务,朕也只得是依靠爱卿。”
    “陛下但说无妨,臣一定竭尽全力。”
    虎虎生风的道出了此言,王尚礼说得很用力,永历帝亦是表现得很是感动。接下来,永历帝便将他的想法道了出来,哪知道说得竟然是一旦晋王兵败,他打算带着朝廷撤出昆明城,到时候还需得王尚礼与靳统武、沐天波二人通力配合,护得朝廷周全。
    “这……”败绩尚未传来,这位长腿天子竟然已经想着要逃了。这一幕,着实将王尚礼看得是一愣。不过,他也是从北地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反应素来不慢,旋即便表示无论永历帝是留是走,他都会护卫在侧,绝不敢有负圣恩云云。
    强行劝永历帝留下来,这却是对取胜的孙可望更为有利,但他若是这么说了,也更容易引起永历帝的怀疑。于是乎,就着永历帝的话茬,他便顺着说了下去,当即便讨得永历帝一个大为开心。
    “爱卿亦是能征善战的名将,这两日谈下来,朕只觉得是相见恨晚。若是早得爱卿之力,也未必会被鞑子逼出两广。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有的是,一个国公的爵位,配不上爱卿的才具!”
    这,已经是加官进爵的许诺了,王尚礼当即便表现出了感激涕零。更是一口一个誓死以报君恩,买足了力气表忠心。
    很快便已经是中午了,他又在宫中用了午饭,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到了下午,沐天波就真的来了,永历帝随即又是旧事重提,谈起了关于一旦战事不利,便要撤离昆明的想法,想要听听沐天波的意见。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晋王和蜀王一定能够击破孙逆,即便未能尽全功,凭着昆明城高池深,仓储充盈,也能够坚持一段时间。到时候,晋王和蜀王的大军,以及从各地调来的勤王军自然能够里应外合。”
    对于撤离,沐天波是持反对态度的。这是昆明,他家的祖宗在这里为大明镇守了两百多年,从感情上他就绝对做不到积极响应的。
    此间,沐天波如斯,永历帝不肯亲自下场,连忙向王尚礼使了个眼色,后者见得,亦是当即便接过了话茬儿:“昆明坚固,黔国公所言确是兵家正理。但是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皇上的安危。须知道,皇上才是孙逆势在必得的,若无皇上,大明的正统就要断了,到时候就算是能够战胜了孙逆,天下的局势也再难收拾了。”
    王尚礼侃侃而谈,从天下共主的重要意义谈起,越是说下去他就越是顺畅。思来想去,类似的话以前有个叫做杨畏知的明朝文官无数次的说给过孙可望听,他亦是在旁听过不知多少遍了,都能够背下来了。而他之所以能够记得这么清楚,更是在于那个杨畏知便是孙可望指使他杀的,原因便是杨畏知在秦封之议达成的同时接受了永历朝廷的阁臣任命。
    争论了一下午,王尚礼和沐天波二人也没能说服得了对方。折腾了一溜够,晚饭永历帝倒是留了,但他被沐天波弄得一肚子气,便借口三餐都在宫中用不何体统而回了府邸。只是,回府之后,他才猛地想起来其实他说服不了沐天波才是正道,这一下午分明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权当是麻痹皇上了。”
    对此,他也并没有纠结。只是放下了这个心思,他又突然想起了永历帝说是要撤离昆明,一旦李定国兵败的话,沐天波拦不住永历帝,他就要跟着以确保皇帝在手。到时候,真正的问题其实是在这位长腿天子到底打算往哪跑才是,想要设法让其留在城中,就先要从这方面下手。确切的说,先把路封死了才行。
    “撤出昆明,照着那时候的状况,肯定是要逃离云南的。向北是不可能的,向南、向西都是藩国,看来十有八九这皇帝是打算逃亡广东,去投郑赐姓和陈凯的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他逃到广东,否则秦王再想抓到他就难了。”
    如此想来,王尚礼便开始回忆起了关于郑成功和陈凯的黑历史,这对他这么个武将来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的,所以他干脆将幕僚都找了来。倒是那龚彝,他本来也想找来的,但是此人已经明确的站在了孙可望那边,现在与其相商是会破坏他在永历帝心目中的形象的。
    人设很重要,王尚礼明白这个道理,就更加要谨小慎微了。一边让幕僚帮着回忆郑氏集团的黑历史,一边还要将这些劝说转化为忠君爱国的言辞和语气。已经这么说了两日了,今天又是这般卖力气的备课,王尚礼有时候都有些分不清他自己的立场,似乎有些人格分裂的征兆了。
    到了转天,永历帝又派人召其入宫。这一次,永历帝没有再提撤离的事情,因为沐天波不在,靳统武却在旁,皇帝确实不好当着靳统武的面儿说李定国兵败的假设。
    聊了一上午,谈的也都是些旧事。从唐桂争立,林察独抗永历朝廷开始,拉着王尚礼帮其分析当时文武大员们的处置。那些,大多都是以失败告终,王尚礼虽然不甚清楚情况,但是有永历帝现身说法,他只需要来个事后诸葛亮就能够应付过去。等到了临结束时,永历帝对其人的军事才能更是刮目相看,直把他将李定国相比较,大谈孙可望是如何的鼠目寸光,将这样的名将留在云南养老,而不是派去湖南打清军云云。
    又哄了一天,回到府中,王尚礼还一度为这番夸奖而兴奋不已。但是兴奋过后,他还是意识到了永历帝准备往哪跑的事情他没有问,更没有机会将退路封死。
    于是乎,又背了一晚上的课,到了转天中官一如既往的来召他,他便直接赶了过去。心想着到了那里寒暄几句便开始旁敲侧击。哪知道,寒暄尚未结束,宫外便跑来了一个军官,说是靳统武送信,张胜、武大定带了七千铁骑直扑昆明城,被他堵在了城外。
    “陛下,臣请率本部兵马登城助战!”
    张胜竟然来了,王尚礼当然不知道孙可望的计划,只当是孙可望击败了李定国,张胜带着骑兵作为先锋来夺昆明城。这时候,封退路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张胜打开城门,甚至只要他回了军营,就可以集结部队直取皇宫,此间便已是多说无益了。
    王尚礼慨然请命,很是一个正气凛然。然而,听闻此言,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却幽幽的道了一句,只将他听得是如遭九天玄雷轰体一般,整个人直接就愣在了当场。
    “陛下,您说什么?”
    “王尚礼,陛下是在问你,你是打算与张胜里应外合吧?!”
    声音,是从身后的大门处传来的,王尚礼转过头看去,却是沐天波大步迈了进来,右手一抖,一枚流星锤便从袖口里滑了出来,顺势被提在了手上。
    沐天波虽说军事才能不济,但毕竟是将门出身,世代镇守云南,武艺极其了得,尤其是擅使一枚流星锤,出神入化,二三十人进不得身子。王尚礼入宫时早已解了佩剑,如今身无寸铁,待转过头看去,龙椅之畔,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和侍卫已经将永历帝护得是一个密不透风。到了这样的局面,他只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是在设法将他牵制在宫中,这样他就没有机会起兵作乱。至于那些说辞,就更不过是这对君臣在哄骗他的借口罢了!
    “这个皇帝,从来不是个傻子,只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又是个庶子,性子软弱了些。”
    记不得类似的话是谁与他说过的,但是此时此刻,王尚礼看着皇帝身前的严阵以待,看着那个手持流星锤,正在迈着稳健的步伐紧逼的沐天波,他已然想得明白了——现在,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了。
    “无奈现在已经是笼中之虎,就不劳烦黔国公伸手了。”
    长叹一声,王尚礼旋即转向身侧,发足而奔,只在瞬间之后,已然碰死在了大殿的柱子之上。
    PS:昨天网突然坏了,这回修电脑新做的系统,手机热点和蓝牙也连不上。原以为又和年前有一回似的,是联通那边的问题,结果今天一开机,莫名其妙的又好了,现在还是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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