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王家,王映芝。

    李君澈面不改色的应得一声,也没得要将卫静姝放下来的意思,抱着她便往里头去。

    王映芝这个名儿卫静姝倒是早就听闻了,特别是她来京都以后,只真人还真未曾打过照面。

    虽是这另外一位世子妃不成威胁,可卫静姝还是觉得第一回见面,好歹也要正式一些,不得太轻浮。

    眼见李君澈丝毫没得要将她放下的意思,杏眸一瞪,揪着他的耳朵细声道:“你快放我下来,太不成样子了。”

    这一路都这般走过来了,到得自个的院门前了才不成样子?

    李君澈哪儿不晓得她那些个心思,勾唇一笑:“你亲为夫一下,为夫便放你下来。”

    “你……”卫静姝噘着嘴儿,手上微微用力,面颊微红的威胁道:“夜里可是想睡书房?”

    “不想。”李君澈意味深长的看得卫静姝一眼,抿着唇咯咯笑,顺手将她放下来,复又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骂:“小东西,竟然都晓得威胁为夫了,看夜里头不要你好看。”

    “怕你不成,谁要谁好看还不一定呢。”卫静姝咯咯笑起来,冲李君澈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小跑几步。

    只还未行出多远,便正巧撞上从厅堂内行出来迎李君澈的王映芝。

    那姑娘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身量不高,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正值新婚却并未穿大红,倒是穿了一袭藕荷色缂丝琵琶对襟长衫,下着湛蓝八幅缠枝花湘裙。

    鹅蛋脸,唇红齿白,眉心微蹙,更添扶风般柔弱,让人生出怜惜之心来。

    虽是不曾见过王映芝,可整个府邸除却卫静姝也只得一个她能着这般富贵,不必想倒也晓得是她。

    卫静姝站定神色不动的将其上下打量一番,未见欢喜也未见恼怒。

    王映芝同样的也在打量卫静姝,身量高挑却又纤细,巴掌大的圆脸,清灵的杏眸,眉目含情,神采飞扬,正红真丝绣石榴留仙裙掐得腰身细细,却又不显轻浮,依旧一派端庄之色。

    王映芝抿了抿唇,自打她打定主意要离开江南,往京都来之时,卫静姝这个名儿便刻进心里头去了,如今得见,果真不凡。

    抬眸望向卫静姝身后紧随而来的男子。

    素来喜好白衣的李君澈,今儿着一身暗红圆领绣如意长袍,金冠束发,面容俊朗,长眉入鬓,凤眸微挑,笑意浅浅,虽少了往日那股子仙气,却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王映芝看得一眼便磕下眼眸,屈膝微福:“见过世子爷。”

    便是眼前这位“夫君”,为着那名唤卫静姝的女子,叫她从昨儿开始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李君澈方才还同卫静姝笑闹,温柔入水,到得王映芝跟前却又多了几分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气息。

    “世子府没得长辈居住,没得那许多规矩讲究,不必多礼。”

    王映芝同卫静姝都是以平妻之礼娶进世子府的,虽是卫静姝事事压了她一头,却也没得谁大谁小之分,若真要论起来,也不过是卫静姝在年纪上头长了王映芝两三岁罢了。

    且王映芝进府,入住的是正院,倒也算给她抬了身份的。

    说是无规矩讲究,说白了,不过叫她待在自个的院里,莫要随便往宝山居这头来。

    宝山居是李君澈的私人院落,非心腹靠近不得半步,因着这院子比较偏,当初置办新房的时候,他原本是将世子府内的正院留给自个同卫静姝的,只后头有了李君淳送王映芝来京这一遭,他便将自个的新房设在宝山居,将正院给了王映芝。

    瞧着是王映芝占了上风,可内里却依旧未曾越过卫静姝半毫。

    昨儿他舍下整个江南,只叫李君淳替兄迎亲,拜堂,给她难堪,便也晓得她再是如何也是越不过卫静姝的。

    王映芝是个聪慧之人,苦笑一回,轻言细语道:“映芝初来世子府,当是来见过世子爷的。”

    说着又朝卫静姝点一点头,唤得一声:“卫姐姐。”

    这便是先行示好了。

    卫静姝并不晓得李君澈同王映芝那桩婚约究竟是如何回事,只当自个后来居上,很有几分心虚,此番又叫王映芝唤得一声“卫姐姐”,更是有些面红耳赤不自在。

    可又不好不搭理,只扯着面皮子笑道:“你唤我静姝便可,我这人糙得很。”

    李君澈将两个女人之间的神色都瞧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拉着卫静姝的手,同王映芝道:“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

    又道:“虽是三月天,却还有些寒意,你身子单薄不宜久站风下,还是早些回去。”

    说着又唤四书来送客,自个却拉着卫静姝往正屋里头去。

    王映芝满腹的委屈,到得这会子终是忍耐不住,含着眼泪咬着唇,半响不动。

    卫静姝被李君澈拉着走出百来步,回头还瞧见王映芝立在那儿,心头越发不舒坦。

    王映芝这一世的命运同她前世差不多,却又差得远了。

    前世卫静姝也是嫁给李君淳做名义上的夫妻,无情无爱就连恨也不过是因着卫家的覆灭。

    虽是后头死得也凄惨,可到底她进门时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去的,更莫说日后还有李君澈的陪伴。

    王映芝却不一样,从一开始她便受了辱,往后的日子便更是难说。

    卫静姝同情她,可怜她,却也自私,不会因着这些个同她分享李君澈。

    李君澈不知卫静姝心中所想,只拉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得远了又忽然一笑:“你说,若是这会子是在冬日的雪天当多好。”

    “为何?”

    “这般走着走着,一步小心就白了头呢。”

    卫静姝抿着唇一笑:“那我们从春日走到冬日不就好了。”

    按着前世的轨迹,他们两人都未活到白头那一日,这一世也难说,可未必就不能期待一番。

    ……

    卫静姝当真是累坏了,昨儿夜里折腾得厉害,晨间起得早,从宫里回来,挨着李君澈一道用了午膳便又缩进被窝里头补觉去了。

    李君澈倒也想同她一道躺会子,可还有事儿,便只能委屈巴巴的去书房,临行前还咬着卫静姝的耳尖细细道:“你好生歇一歇,不然夜里没精神。”

    气得卫静姝隔着锦被都要踢他一脚,嘴里骂着:“不正经的东西,快滚。”

    却惹得李君澈哈哈大笑,越发欢喜。

    初十早就侯在宝山居的内书房了,李君澈眉目含笑的踏进来时,他都能感受道处处都是春意。

    李君澈往案前一坐,立时便敛了那些个温柔笑意,反而周身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

    初十忙上前两步压低声儿细细将自个调查来的事儿说得一回。

    昨儿卫静姝从璟国公府出嫁,中途花轿遭疯马撞上,若非李君澈亲自迎亲,老早觉得不对劲,少不得抬进世子府的许是卫静姝的尸体。

    李君澈这人平素就是个护短不讲理的,卫静姝又是他心尖上的宝,哪儿就容得有人如此算计。

    只初十将事儿一一道来,他面上的神色便越发难看。

    初十交代完,神色肃然的看着久久不出声的李君澈,问道:“主子爷,这可要如何?”

    李君澈蹙着眉头,手指叩响案桌,一下又一下的,又沉又闷,叫人无端心中发慌。

    他委实没想到,这事儿倒还牵连甚广,也没想到,卫静姝的命竟然遭这许多人算计了。

    院外微风拂过,吹得那树上的枝叶哗哗响,李君澈抬眸看得一眼,随即眸中满是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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