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仲夏,热得不像话。

    白狗躲在树荫下没精打采地打着盹,夏蝉也蔫了神气不敢知了,树枝蓬茂蔽日,阳光投落一地斑驳光影,骑着单车的人打树荫下而过,轮胎滚过斑驳的影子,好像压碎一地的梦。

    方宁打着伞为程曦遮阳,程曦穿了件白色的裙子,马尾束得干净清爽,穿着凉鞋,露出的脚背隐约可以看到静蓝的血管,晶莹剔透的脚趾。

    那清丽脱俗的模样,惹得街上好几个男生频频回望,欣赏之余,同时对这个女孩身边的男生有些羡慕嫉妒恨。

    程曦皱了皱眉,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当成焦点的感觉,这让她有些浑身不自在,心里想着穿这身白裙子出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衬衫和牛仔裤更适合自己。

    方宁没有程曦想那么多,只觉得程曦就应该那样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爱美的,而像她这种稍微有些保守的心态才是有些奇怪,况且,程曦本来长得就不差,平日里素面朝天都很漂亮,一旦稍微打扮一下,那该是怎么样让人惊叹的面容。

    两人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地方,只是牵着手,慢慢地走,走到哪看到哪里,以前不曾去过的角落,现在都慢慢的走遍了,不是为了缅怀什么,只是为了感受这个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

    浮桥江边上来了一对小情侣,看样子不是很大,应该是附近的学生。

    小情侣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吵架,吵得激烈无比,最后男生一气之下,丢下女孩一个人,转身就走。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整个天地都塌下来了。

    男孩走到半路,有些不忍心,又转身回来,将女孩抱进怀里,最后两人重归于好,牵着手离开了江边。

    方宁和程曦目睹了整个故事的发生和结束,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走吧。”程曦跟方宁说道:“我想去上面走一走。”

    “嗯!”方宁看太阳不毒了,于是把伞收起来,牵着程曦的手,小心翼翼地带她走上浮桥。

    江面波光粼粼,清风徐来,一阵凉意袭上心头,感觉暑意都退下去了很多。

    方宁蹲下来,手伸进水里,笑着说,“总觉得以前大家都挺单纯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一个女孩,上课都忍不住偷看,嗯,就是都没法把眼睛移开,心里面满满的都是她。和兴趣相投的朋友,有聊不完的天,说不完的话,恨不得这样的日子可以天荒地老永远也不会过去。”

    “然后渐渐长大,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学生时候的快乐,和女孩偷偷传递的纸条,课下传阅整个班级的,组团去刷那些班上长得好看的女生。。。这样欢快的日子,在一场考试过后,通通都没有了,只剩下各自告别。”

    “你似乎很不喜欢告别?”她突然转头。

    “很讨厌,但是该走的人始终会走。”方宁目光很平静。

    她也蹲了下来,白皙的手指掠过江面,很有静水流深的感觉。

    方宁很喜欢看程曦蹲下来的模样,高中时期剪短的头发又重新长长了,用一根带子束着,耳廓没有一根杂乱的头发,全都清爽的拢上去,露出的后颈像浑圆的天鹅脖,凛然却又清丽脱俗。

    程曦明媚的笑了笑,站起来,充满瘦鹤之姿。

    她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方宁的目光必定第一时间落到她身上去。

    程曦眸光点点,红唇微张,说道:“我记得你以前给我说过老谭和魏青的故事,惊叹于魏青的才情,也为老谭的执着而感动,但天生不适合的人,再怎么做到最好,也只是感动了自己而已,那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也许再说起这事情,双方的当事人心里都会有些微澜,但到最后也只会相逢一笑,当做青春里最后的悸动吧。”

    “唔……”方宁有些莫名的血脉喷张。

    也许是想到了魏青和老谭那一晚上光怪陆离的事情,魏青那个时候应该也曾被老谭感动过吧,但老谭并非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知道两人的身份界限,走出那晚上的旅馆,两人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地上的蚂蚁怎么可以追逐到天上的蒲公英?

    程曦沉顿了一下,说的话比以往要多了许多,“然而,我要说的不止这些。”

    阳光斜斜的射过来,那些白絮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你说过,相遇已是一场恩泽,遇见谁,喜欢上都是一场缘分。”

    方宁说,“也不知道魏青考上哪个大学了,不过以她的成绩,不是清华北大,就是浙江武汉,到哪里去都一样了。”

    “说不定以后和我们是校友。”程曦促狭的笑了笑。

    “谁知道呢?”方宁摆了摆手,说道:“下午还有点时间,要不去你家坐会?见见你爸妈。”

    程曦说道:“我爸妈在乡下还没回来,只有我姐在家。”

    方宁咦了一声,“莹姐最近不忙了么?”

    “她最近在学古琴,天气又比较热,也没怎么出去。”

    方宁惊奇地说,“谁教她的?”

    程曦皱了皱鼻子,目光盈盈,微微仰起脸庞,略带骄傲道,“当然是我教她呀!”

    “也对,你本来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学什么都快。”

    面对目光澄澈,一脸理所应当的程曦。

    不知道怎么的,方宁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挫败感。

    有一种人,与生俱来就有那样优异的天赋,她们生而知之,过目不忘,她们所站的位置,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追赶上的高度。哪怕你好不容易追上去,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把你甩到后面去,连望其项背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程曦和程可淑这两个女孩就是这样的人,耀眼到让人无法睁眼,只能望而生叹。

    程曦拍了他一下,像是看透了方宁的心思,失声笑道:“在想什么?”

    “你们总是让普通人羡慕嫉妒啊。”方宁摇摇头说道。

    “哦,然后呢?”程曦并不在意,低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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