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清新的,阳光是灿烂的,天空是蔚蓝的,沈飞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珠跟着天上的流云移动,看着云端的变化毫无所动。
    或许人生本该如此清淡,或许自己早该从历史的洪流中抽身而出。其实仔细想想,什么名啊、利啊、仇啊、怨啊都是虚的,放下它们才会感到轻松。
    回忆起来,自己最快乐的时光是与药人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个时候日子过得虽然困苦,但是彼此朝夕相伴没有烦恼,哪像现在,总是被无形的压力压住,压的喘不过起来。
    沈飞闭上了眼,任凭小鸟在头上啄食,任凭仓鼠推搡身体,他觉得很累,他向往田园牧马,纵情自在的生活,他忽然想到干脆破了童子金身得了,和纳兰若雪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却忽然感到一丝疼痛!原来,鸟儿吃干净了头发外层的虫子开始向着更里面的头皮啄咬,而仓鼠也在几次推搡无用之后,开始用那巨大的板牙啃食他的身体。
    “哎!我想要清净,你们何苦来招惹!”
    沈飞继续忍耐着,直到头皮开裂渗血,鸟儿饮血之后变得更加兴奋,疯狂撕扯已经造成的伤口;直到仓鼠咬破了本就残缺不全的衣衫,咬破了他的皮肉,干脆将他的肉躯当成神秘的洞穴来探索。沈飞终于明白,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他站起了,毫不犹豫的捏爆鸟儿,踩死仓鼠,“你们真的很讨厌!”
    沈飞想走,看到自己离开的地方露出一个洞眼,里面探出几个幼小的脑袋对着死去的仓鼠叽叽喳喳地叫,心中忽然一阵发紧;又看到死去的鸟儿的嘴里叼着一块烂肉,似乎与普通皮肉有所不同,掰开来看时,发现那是已经腐烂的皮肤,是恶疮早该被清理掉了,自己因为心无旁骛所以没有发现,心境更不好了。
    “世上的事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沈飞抬起步子往前走去,一望无际的草埔其尽头是一条细窄的溪流,沈飞矮身舀水,看到一条长蛇在水中游过,他一把将其捞起,开堂破肚,生饮其血恢复体力。
    跨过溪流,前面是一片桃树林,沈飞从其中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冲着那力量来源走了过去。距离近了,看到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僧人席地而坐,看到一只斑斓猛虎像大猫一样趴在他旁边,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沈飞有意折断一根树枝发出声响,那老虎居然只是懒洋洋地抬起头无精打采的看了一眼,便又眯瞪起眼睛大睡起来;而那席地打坐的僧人也丝毫没有戒备的神色,对于声响的发出毫无感觉,继续双手合十着轻轻念诵经文。
    沈飞沉心想了想,走出树林走向他们,那一人一兽还是没有反应,沈飞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快要走出一人一兽领地范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风声,沈飞早有准备侧身闪过。一支圆棍从他耳鬓划过,击中正前方的桃树树干没有将其刺穿,反而折返回来,旋转几圈之后回到主人手里,被那黑脸的和尚双手接住:“善哉善哉,施主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沈飞转过身,看前一刻还懒洋洋打坐的和尚此刻已然站起,身高两米开外,肌肉结实有形,精赤上身,穿了一件僧裤。那斑斓猛虎也站起了,对着自己呲牙咧嘴摆出攻击的架势。
    “我叫沈飞,不知为何来到此地,想要出去。”沈飞直言。
    “佛门清净地,出入皆为佛子,如此看来师父是要度化你了。”
    “度化?是要沈某成为和尚吗?”
    “享受清净乐土的闲适,享受与世无争的淡雅有何不好。”
    “你喜欢,我未必喜欢。”
    “像你这般年龄进入净土的例子已经几百年没出现过了,你一定很特别。”
    “百年前出现的人是谁?”
    “俗号为云中子,和你一样曾经是个道士。”
    “祖师爷被度化了吗。”
    “净中祖师现便在净土某处,嫌少露面。”
    “过了几百年时间怎么可能还活着?”
    “净土内的时间流逝是极为缓慢的,身在其中近似于永恒不死。”
    “原来如此,真是一片世外桃源。”
    “虽不知是谁引你前来,但施主你缘分不浅。”
    “只可惜沈某无心遁入空门。”
    “或许施主并不了解自己的真心。”
    “或许!既然你明知我是被引来的,为何还要对我出棍。”
    “好玩啊,很多年没见到外面的人,想和你过两招而已。”
    “六根皆净的僧人也好战吗。”
    “僧人不好战,僧人很贪玩。”
    “有意思!你的法号是什么!”
    “真武!”
    “真武?净坛里的和尚不都是净字辈的吗。”
    “只有佛陀的弟子才是净字辈僧人,小僧是罗汉,是佛陀的守护者。”
    “原来如此,难怪看你长相凶恶不似得道高僧,原来是罗汉啊。”沈飞撕开上衣,他前胸被老皇帝开了个洞,衣衫破破烂烂的撕去后反而轻松,“话说回来,这里的时间近似永恒,你又是负责守护佛陀的十八罗汉,岂不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甚至一千年了,有着那么高深的道行我一个刚刚修行二十多年的道士怎么打的过呢。”
    “僧人的力量从苦行中来,以顿悟的方式取得,取得之后没有更深的领悟便不会成长,无论再过多少年都是一样的,这一点施主大可放心。”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距今一百年前,前任罗汉即将圆寂,洒家这才被选中来到净坛。”
    “此地的时间不是近乎永恒的吗。”
    “近乎永恒的时间会带来近乎永恒的烦恼,一些得道高僧在达到瓶颈后往往为业障所困,为心魔所扰,若能够摆脱则更进一步,若摆脱不了就会以自解的方式结束生命,防止入魔。洒家的师父已经是第四代罗汉了,而洒家则是第五代。”
    “原来六根清净的僧人也是有烦恼的。”
    “烦恼人人皆有,六根清净是一种追求,真正做到者能有几人,即便是大德大能的佛祖也有看不透的业障吧,否则也不会选择自解散于天地。”
    “这样说来确实可以打一打。”
    “尽管放心,洒家绝不会占施主你的便宜。”
    “那就好,速速开战吧!”
    “这并非一场战斗而是互相切磋技艺。”
    “怎么说随你喽。”沈飞右手虚握,片片飞花聚集凝成三尺长剑,“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名叫沈飞,是蜀山剑派……”沈飞本想说自己是蜀山剑派第十四代正统继承人,可想到了净灵和尚的话这番自我介绍就没有说出口,如果真的如净灵和尚所说师父从始至终都想着除掉自己,那么自己何必再以蜀山门人身份自居。
    “哦?看来施主有着很深的心结。”
    “废话少说,大和尚你打还是不打。
    “打,当然要打,洒家作为武僧已经很久没跟人较量过了,早就腻歪的不行。”
    “还是好战嘛,说什么贪玩!看你的岁数也不小了真是为老不尊。”
    “小道士,你出言侮辱洒家,可是要被打屁股的。”不再多言,那和尚双手出棍直奔沈飞面门而来,沈飞轻飘飘一剑扫去,便听“咣”的一声,一阵震颤,虎口连带手臂酥麻,没能挡住棍子的去势看着它冲到近前,“小道士,洒家用三成力和你玩玩。”
    “你可别后悔。”眼见剑锋挡不住沉棍的来势,沈飞身体后仰下腰避闪过去,借着后仰的动作踢出双脚猛踢大和尚的下胯。
    又听“咣”的一声,仿佛踢在钢筋铁板上,大脚趾整个歪掉一边,疼的沈飞呲牙咧嘴,破口大骂起来:“大和尚,你这是铁裤裆啊。”
    “小施主,忘了告诉你,洒家是有着金刚不坏之身的。”那和尚贼兮兮的笑,也不知多少年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哎,所谓的六根清净啊,全都是骗人的。”沈飞叹了口气,他看那大和尚一心玩乐戏弄没有乘胜追击,眼底现出一抹狡黠的光,释放罡气护体,双脚连环踢出,踢在裆下!让沈飞大跌眼镜的是,大和尚真的有铜皮铁骨,有着不坏真身,沈飞猛踢他的身体反而遭受反震,有仙罡护体也觉得两脚酥麻,很快就踢不动了,被迫抽身拉开了距离。
    大和尚原地舞棍,耍了几个漂亮的姿势之后将手中的棍子轻飘飘地捅了过来。看似缓慢,实则迅疾;看似轻佻,实则沉稳有力。
    大和尚的出棍给人不足道哉的假象,只有真正见识过其中厉害的沈飞才知道接这一棍需要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沈飞不是个寻常的人,他决定赌一把,于是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栖近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躲过棍子的出击更横斩一剑,剑锋扫过大和尚的脖子。
    “刺啦啦!”长剑贴肉划过,发出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可惜还是没能攻破对方的金刚不坏之身。
    长棍落下,沈飞矮身滚走,恢复身形之后单手持印喝道:“五行创生——万物春生之术!”随着他的呼唤,生长在园子各处的桃树枝纷纷伸来,捆住大和尚的四肢、脖子,遭来那斑斓猛虎的怒吼。
    “虎儿,不要多事!”真武和尚轻轻训示,凶神恶煞的猛虎似乎对他很是畏惧,被说了两句之后立刻老实了。在此过程中,越来越多的桃树枝条在沈飞的操控下捆缚住真武的肢体,它们越缠越紧,身体上很快就现出勒痕。
    植物本身就是柔韧之物加上精纯仙力的覆盖使得本身能够发挥出恐怖的力量。沈飞利用真武对斑斓猛虎训话的时间,召唤桃树枝茎捆缚他全身,将他裹成一个粽子。
    “阿弥陀佛,施主让洒家透不过气了。”刀斧般的光芒射出,桃树枝条被分射而来的光束切割为碎块,随着一次声势惊人的爆炸,真武和尚完好无处地出现在视线中,捆缚着他的桃树枝条都破碎掉了。
    真武看着一地碎枝,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满园桃树被你弄成这样,该打!”
    长棍挥来,攻势较之前凌厉了许多,沈飞的屁股上挨了几次打。
    “这家伙真的把战斗当成游戏了,他知道那棍子打人一下有多疼吗!”沈飞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真武明显没有动用全力,即便如此也让自己应付的手忙脚乱、捉襟见肘。沈飞被打得生疼动了气,硬拼一招后退两步之后,凝聚剑意于剑锋,垫步上前用出一记有去无还。
    动真格的了,沈飞一句话不多说,去势极快、人剑合一,眨眼之间就逼近了真武和尚,剑锋直刺真武的眉心。后者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大难临头反而道了声“妙啊”,于间不容发之际使出了罗汉棍中的“擎天一棍”。
    “刺啦啦!”木棍裂开了,朝花夕拾剑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逼近真武和尚的眉心,终于令后者认真起来,身体内部腾起一道虚幻的影子,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成功阻止了沈飞的剑势。
    “这也是三分力?”沈飞转身收剑,露出玩味的笑容。
    真武和尚耍赖道:“还没打够,咱们继续来过。”
    “不想玩了,你再没完没了的纠缠我就将你这一院子桃花全都烧了,看你如何向主持交代。”
    “桃林若真的被你烧了,需要洒家交代什么。”
    “你奉命看守桃林,桃树全烧干净主持肯定会怪罪的吧。”
    “这片桃树林明明属于洒家,何来奉命看守之说。”
    “之前你自己弄断桃枝,表情上明显出现一丝畏惧和不忍,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的。”
    “桃林是洒家的,桃树坏了洒家当然会不忍。”
    “你如果真的如此喜欢桃树,为何偏偏不在树下打坐;你如果真的没有忌讳,为什么第一次向我扔出棍子的时候不以蛮力将桃树毁了,反而用上了巧劲让那棍子在桃树树干上微一借力,回到手中。
    我想,真武和尚你大概是在怨恨净坛的主持将守护桃园的任务交给自己吧,所以本能的远离桃树端坐;却又害怕上面责罚,这才选择了百兽之王老虎作伴,免得一不留神桃树被路过此地的食草动物毁坏了,担不起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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