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芬后来知道了,人家有意给她做局,吊吊胃口什么的,自然也不会拖得太久。
    她开着出租车,只转到第二天中午,那个中年男人便又一次拦下了她的车。
    但上了车,他却不怎么说话,仿佛之前的事只是个生活中的小插曲,早已被他忘掉了。
    直到到了目的地,他也没说什么别的话。
    张玉芬心里于是越发动摇了。
    ——对方这个模样,分明是不把那东西当回事啊!说不定在沿海地区,这就是人人都碰的…
    …………………
    中年男人下车的时候,她开口了。
    “这位大哥。”
    “你之前给我的那种烟,能不能卖我几只?”
    她今年已经30了,身体也没有一二十岁那样顶用。尤其最近生意特别好,她已经连着开了几天的车了。
    这会儿,真是从骨头缝里都迸发着酸痛和疲惫。
    ——反正也不会上瘾!
    张玉芬这么对自己说:她要那几只烟,就是备着,平常不抽。就只在状态不好的时候抽两口提提神。
    见她难得有些犹豫,对方却只是笑笑,随手从包里里掏出三根递给她:
    “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送你了。”
    说完,他就走了。
    …………………
    这件事,距离如今,已经足足四年了。
    此刻,张玉芬哭喊着拽着妹妹玉芳的胳膊,一个劲的祈求道:
    “玉芳!我是你亲姐姐啊,你不能这么狠心,你跟杨树说……求求他,别让他把我送进去,我在那地方根本活不了……”
    她哭着,又深吸一口气。
    “我可以控制的,你们把我绑起来,我自己在家戒毒,我不要去戒毒所!”
    张玉芳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此刻,姐姐这个模样,她又怎么会好受呢?!
    她拼命抽回胳膊,上前捶打着张玉芬——
    “你这个傻子!之前还嘱咐我不要碰,不要碰……你为什么去碰?!!”
    “你把这辈子都糟蹋了呀,你还没有孩子,你跟杨哥的家都糟蹋了呀——”
    她说着,又狠狠把张玉芬搂在了怀中。
    …………………………
    就在两人哭得声嘶力竭时,杨树带着一位中年男人来到了这里。
    那男人瘦高个儿,脸颊几乎没什么肉,薄薄贴着骨头,看着瘦弱的很。
    他的手指伸出来时,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就是那个带张玉芬走入新世界的中年男人。
    然而,尽管男人手指哆嗦着,可是此刻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
    在几个人仇恨的目光下,中年男人面色平静的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手指习惯性向衬衣兜里掏了掏,最后看看在场的人,到底没掏出什么来。
    他苦笑着拍拍自己的衣兜:“这里边儿是纯烟,没别的。”
    他看着张玉芬,声音轻柔的说道:
    “妹子,这男人是你当家的?可以,我看着可以。”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片刻,在杨树悲愤的准备说什么时,却又突然吐出一句话来:
    “咱们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你不如去跟他离婚算了,别拖累人家。”
    地上抱成一团的张玉芬和玉芳两人都倒吸一口气
    周霜霜站在那里,几乎绷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你们……”
    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吸了毒,就这样无欲无求吗?连生死都可以这么轻巧的说!
    之前还说的情真意切,还给人家勘察老公,下午就能这么劝?!
    大家嘀咕着:——这种人,蓄意惹黑别人的家庭……真是可恨又可憎!
    “见得多了呗。”
    没有得到相应的回答,中年男人也有点可惜。
    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来,点了一根塞进嘴里。。
    “你们是不是想着,还有救,想把她送戒毒所里呢?”
    他吐口水:“别送了,不进去的话,还有几年可活。进去了,年底都撑不到。”
    “我们这种吸毒的人,那都是人渣,进了所里,自然不会有人拿你当人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十分有自知之明。
    周霜霜却浑身一激灵。
    ——那里,还有她送过去的几个人呢!
    不过,把握住做人的底线,又不会对着毒贩怀抱善良……周霜霜心道:那种人,活该受折磨的。
    再看谢贵林和杨树,两个大男人,此刻也犹豫了起来。
    中年男人笑了笑。
    “其实玉芬是个好女人。她说了,她那么拼,就是想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毒窝里,这平安县,根本没有半点让人留恋的地方。”
    “可是省会城市生活压力那么大,她又不想卖掉这里的家业……唯一能做的,就是只能拼命挣钱了!”
    认识四年了,中年男人对张玉芬也相当了解。
    “她啊,最开始就是跟着我抽些没什么劲头的货。”
    “抽完了,懒散一会儿,就又生龙活虎了。”
    “玉芬后来察觉到不对头,两次想戒来着。”
    张玉芬此刻听到中年男人提到自己,竟也没有再哭泣,只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杨树看着他,眨眨眼,竟飞快的落下一滴泪来。
    张玉芬心头酸胀。
    杨树和谢桂林其实都不是什么活泛的性子,日常沉默的时间更多些。这样的人,内心都是很刚强的。
    张玉芬却突然就哭了起来。
    她看到了杨树的表情,真的是没有半点希望,就像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一样。
    她抽泣着道:“我戒了,我戒了两次……”
    张玉芬戒了两次,都成功了。
    但毒品的威力,在于戒毒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两次戒毒,对于张玉芬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就是难受两天也就罢了。
    但此时,已经一年年过去,这个小镇也越发的繁荣,平安县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交通枢纽。每天来往下要打车的人多,亦不觉,他们的收入也越发的高了。
    在连轴转了两天以后,张玉芬又病了。
    吸过毒的人,本身体质就会变差许多,是根本没有免疫力可言的,稍微有个风吹日晒的,身体就感觉到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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