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副字画的竹子被画得很有神韵,底下还有着两块岩石,显得颇有气势,而所题的诗正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看着自己的诗作《竹石》被引用,他亦只能无奈地苦笑,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版权保护概念。
    实质上,关于他竹君子的那些诗作,早已然被很多读书人所引用了,并冠冕堂皇地挂在自家的客厅、花厅、书房等处。
    林晧然并不是小气之人,毕竟他其实亦是引用他人的。只是看着这副字画,却是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新作面世,为了保住自己这个竹君子响亮的名头,似乎需要再掷出一首诗了。
    天空不作美,突然飘起了雪花。
    林晧然坐在花厅中等候,虽然已经等待了大半个时辰,但脸上仍旧悠然自得,正在悠闲地喝着茶水并赏着院子中的雪景。
    院中那几棵光秃秃的桃树,那树枝和树干很快便沾上了一些雪花,从这里远远望过去,却像是一些盛开着的花瓣。
    林晧然对雪谈不上喜欢和讨厌,看着那几棵桃树正是出神之时,郭管家轻步前来拱手道:“林府尹,我家老爷有请!”
    “郭管家,请前面带路吧!”
    林晧然将茶盏放下,脸上微微一笑地说道。
    郭管家诧异地望了林晧然一眼,发现林晧然的脸上当即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心里在暗暗佩服之时,亦是老实地在前面引路。
    “老奴见过少爷!”
    在转角处,郭管家遇上郭公子,当即恭敬地施礼道。
    郭公子最近的日子极是逍遥,这刚刚喝酒归来,看着自家的管家当即大大咧咧地道:“郭管家,你这要去哪里,我爹呢?”
    “老爷让老奴领林府尹到客厅!”郭管家闪了一个身子,抬手指向后面的林晧然道。
    林晧然面对着浑身酒气的郭公子,亦是微微一笑地道:“郭公子,好久不见!”
    郭公子听到林晧然的时候,整个人的醉意当即消散太半,显得惊恐地望着林晧然。他却是没有忘记,去年在顺天府衙的那段苦日子。
    郭管家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郭公子,看着郭公子不吭声,对着郭公子拱了拱手,又是对着林晧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晧然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郭公子,便是迈步朝前面走去。
    “有仇不报非君子!”
    郭公子看着林晧然走远,整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又是恨恨地说道。
    郭朴并没有在书房,而是在客厅中接见。
    林晧然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随着郭管家到了客厅之中,便是规规矩矩地对着坐在主人座上的郭朴施礼道:“下官林晧然见过天官!”
    郭朴生得浓眉大眼,一张标准的国子脸,身穿着一品绯色的官服,整个人的官威更盛以往,对着林晧然轻轻地抬手道:“林府尹,请坐吧!”
    “谢过天官!”林晧然又是施礼,这才在旁边的座椅坐下。
    郭朴捏着茶盖子轻泼着滚汤的茶水,先是抬眼望了一眼林晧然,却突然板着脸进行质问道:“林府尹,为何要跟本官开这等玩笑?”
    林晧然自是知道他指的是昨天通过张永明的那个试探,并没有选择推诿,而是进行解释道:“天官大人,下官亦是听着这么一说,便是跟张总宪顺带提了一嘴,却不想这么快便到了天官的耳中!”说着,又是对着郭朴拱手道:“还请天官海涵,如此说来便是子虚乌有之事吗?”
    郭朴深知前面的话挑明他跟张永明的那一层亲密关系,但脸色不改地道:“不错!自然是子虚乌有之事,分明就是你在造谣!”
    “天官大人,那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话,你会如何做呢?”林晧然当即是开门见山,正色地望着郭朴询问道。
    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有几分紧张。如果郭朴给出承诺,那事情无疑是一个好的结果,但郭朴若是挑明站到徐阶那一边,那他们的处境将会极度被动。
    郭朴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抬眼望向林晧然板着脸道:“此事我会跟曰静兄言明,你这个晚辈就别掺和了!”
    林晧然听着这个“晚辈”的称呼,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不尊重,心里当即涌起了一股怒意。更为重要的是,郭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更别说给予他们这边一些承诺了。
    多年的官场令他能够掌握住自己的情绪,林晧然便是压抑着怒火郑重地询问道:“我此次过来,正是代表我岳父而来,还请如实相告!”
    “你还代表不了你岳父,此事我会跟曰静兄详谈!你这亦是一种假设,且元辅大人岂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你莫要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郭朴将茶盏放下,却是板着脸道。
    林晧然听着对方的语气,且已经将茶盏地丢到一边,已然是不打算跟他继续商谈的意思,甚至觉得他这位“晚辈”根本没有跟他商谈的资格。
    郭朴已经贵为吏部尚书,又深得皇上器重,不仅在京城有着很深厚的人脉,且左都御史、漕运总督和江浙总督等重要岗位都已经是他的人。
    现在他的权势和实力均大涨,更是即将主持最重要的京察,已然是不将他这个小小的顺天府尹放在眼里了。
    林晧然的手不由得在袖中攥成拳头,只是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压抑住了那股年轻气盛的努火,转而倒起茶盏又是正色地道:“江浙开海的进度缓慢,下官以为问题出在宁波市舶司提举的人选上,我想举荐一人,不知可否?”
    “开海之事是你过于急躁了,本官并不觉得不妥,你亦休要插手我吏部之事!”郭朴仍然是板着脸,带着告诫的语气道。
    宁波市舶司重开,但市舶司提举的人选却是徐阶的门生。而这个人上任之后,根本没有积极推动开海,简直是尸位素餐。
    最为重要的是,随着福建的倭寇问题加剧,而胡宗宪去职又让东南不稳,当下的朝堂又是出现了关闭宁波市舶司的声音。
    林晧然抛出这个事情,实质并不是想希望宁波市舶司提举能够换人,其实是对郭朴进行着另一种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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