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季节。
    林晧然素来喜欢京城的秋天,不仅驱除了夏日的炎热,而且多了不少符合时节的水果,还有这片蓝天的那份深邃和迷人。
    主持完点卯,他回到签押房中。
    林福送来了滚烫的茶水,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茶香。
    林晧然慢悠悠地喝着茶水,跟着以往那般亦是开启新一天的工作,注意力很快便放到即将要拨付的兵饷上。
    户部不仅负责着两京十三省的征税工作,而且还得支付着各项开支。由于朝廷是以实物征税,偏偏朝廷发放军饷是划拨银两,故而户部还需要将粮食进行变现。
    得益于京城地区的购买力,倒是不会过于担心粮食的变现问题。不过每当看着诸多的损耗,加上百姓运送税粮时的诸多艰难,他还是希望能在发达地区推行“征粮改银”的举措。
    当然,他亦是清楚现在的朝堂还轮不到他作主,而作为东南第一大地主的徐阶更多还是维护着地主阶层的利益。
    言归正传,大明的兵饷其实存在着一个严重的问题。
    由于军政体系的僵化,特别是官军世袭制的泛滥,令到军饷不再是以能力和军功分配,反倒是讲究着出身和背景。
    林晧然现在掌握着户部,在了解着军饷的具体流向之时,心里清楚这种不公只能令到大军的战力下降。如果再任由着军队腐化,大明军队别说是保家卫国,将来平息内乱都不能。
    现在他既然已经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自然还得要考虑得多一些,却不仅是要打造一个健康的财政,而且还要建设保家卫国能力的军政体系。
    正是思索着该如何解决军政的弊病,门外出现了一个肥胖的身影。
    林晧然听到动静,不由得抬头望过去,进来的正是杨富田。
    杨富田显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对着林晧然沉重地说道:“师兄,出事了!”
    林福一直守在门口处,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不仅没有凑过来,而且到二门处守着,不让人进来这里打扰或偷听。
    “杨兄,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林晧然的左眼皮一直跳动,隐隐感到凶兆得到了应验,当即郑重地询问道。
    杨富田将一张纸条递给林晧然,脸色凝重地说道:“刚刚南京方面传来的一则消息,振武营因朝廷欠拖银两,再度发起了兵变!”
    “振武营兵变?朝廷不是已经同意将振武营解散了吗?”林晧然听到这个事情,却是不由得疑惑地道。
    自从上次他以户部的名义提出解散振武营的构想后,虽然朝廷以倭事未决为由而拖延着,只是振武营在南京着实骄横。
    由于林晧然开了头,令到南京方面的言官屡次请求解散振武营,朝廷终究是顶不住这份压力,从而决定着令南京兵部解散振武营。
    杨富田无奈地叹了一声,显得苦涩地解释道:“南京兵部一直拖延操办此事,而我们户部上个月确实着令南京户部停止向振武营拨发军饷,改将相关的军饷拨放到各个卫所之中,故而振武营确实没能拿到兵饷!”
    “如此说来,振武营此次兵变的责任还得我们户部承担,归咎于我们户部不肯发放兵饷!”林晧然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冷漠地说道。
    杨富田之所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只是有着这一层的担忧,亦是苦涩地点了点头地道:“师兄,现在我们怎么办?”
    “事情竟然已经发生,我们纵使想要平息兵变,现在恐怕亦是鞭长莫及了!”林晧然扭头望向南方,显得无奈地回应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今天的左眼皮跳动的原因,并不是柳如月遇刺,而是南京城被人操纵起来的振武营兵变。
    很显然,南京的事情才是徐阶的手笔,是他置自己于死地的阴招。
    事实上,徐阶亦是不会一直安静下去,毕竟自己难熬上十年,徐阶则终究会老去。如果皇上能够一直活下来还好,只是皇上病了大半年仍然不见好转,那边只会更加的心急。
    唯一让他想不到的是,徐阶这个自诩贤相的老好人,竟然会不惜推动兵祸来扳倒自己。
    南京,同样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南京城可谓是天下第一城,跟着只能修成“凸字型”的北京城不同,南京城的外城是将内城直接是围住,形成一个极不标准的回字型。
    南京城不复昔日的喧闹,内城的城门已经关闭,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很多店铺门户紧闭,诸多的士子和商贾都是谈论着振武营的事情。
    虽然振武营被挡在外城,但很多人都感到嘉靖三十九年的一幕再度重演。实质上,这个为抗倭而设立的南京兵营由始至终都是一个错误。
    嘉靖三十四年,南京尚书张鏊选诸营锐卒及淮安府、扬州府丁壮矫捷者共三千人组成,以南京唯一的国公徐鹏举为将。
    只是徐鹏举无愧于草包国公之名,虽为南京守备,但并没有管治军队的能力,平日还是一副二世祖的作派。
    振武营兵变后,这帮向朝廷讹得十万两军饷和免死券后,不仅没有为抗倭出一分力,而且在南京越发地骄横起来。
    这一次朝廷要解散振武营,无疑是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且不说南京身处于繁华之地,而他们很多在这里已经有了晋升,但回到原籍后,生活质量和地位已然是有所下降。
    正是如此,他们决定不听从南京兵部解散振武营的决定,借着兵饷被停发的理由,已然是酝酿新一场兵变。
    “打开城门,我们要兵饷!”
    “钱太监在我们手里,快打开城门!”
    “朝廷得给我们振武营一个说法,不然休怪我们杀掉钱太监祭旗了!”
    ……
    振武营此次没有能够入得内城,但却是有持无恐般,在南门处耀武扬威起来。
    上次的兵变杀了户部右侍郎黄懋官,令到户部尚书何坤、南京兵部尚书张鏊和南京总镇太监何缓等大佬下台,此次怕是他们倒得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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