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丁接着讲道:“其实,自从当年落地不足七日的少一来到大堰河,大师兄和我就在一直不间断地关注着这个娃子。四个月前,长老会又处心积虑地将这娃子放逐到山野,为的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块废柴。

    “呵呵,他倒是真的挺过了九九八十一天,总算没让我和大师兄失望。四位长老都清楚,本届晒剑大典是师父预言中的最后一届。少康剑是否能遇到它真正的主人,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

    南尚插话道:“既然这事已早有定夺,少一讲真会被推举,那今晚又请大家来,劳神我们作甚?难不成是走个过场?!”

    耿丁解释道:“师弟有所不知,少一这孩子天生有些缺陷,加之按照大堰河祖训不传授外人功法,这五年来他连一次族群狩猎都没参加过,也没有拜师学艺过。少一并不像冷娃那般力大无穷,不像南岩那般善于应变,更没有百里奚的闯荡见识。我和大师兄商议着,还是不太放心完全交由他来担当主剑一职。故此请各位来商议。”

    一直没有搭言的木箫禾长老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大师兄刚才不是已定女娃子作副剑了嘛?!少一那孩子自大西山归来,又当真得了杉霸公的银杉木,那么,大家有目共睹,按照天历演算,本届晒剑大典主‘木’,故此,二个娃子还是有充分理由被长老会看重,并被推举的。诸位,这也没什么问题嘛?”

    “你别忘了,少一终究还是块废柴,虽得银杉木,却未能开窍。让他主剑大不易呀……”谭二长老眼神凝重,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这事到底怎么个定夺法?按你们所说,族人自己的娃子们无缘上剑阁拿少康剑,你们从小看到大的外人少一又显然是块废柴,难不成让这四个孩子一道参加晒剑?”南尚一桶的牢骚,碎碎念着。

    “今天把大家请到我这儿来,就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眼前这个问题如何解决。”耿丁道。

    南尚看了一眼墙上的鹿首,是啊,看在大堰河村上万年基业的份上,怎可轻易拱手就将主副剑让给这两个外来的娃子,他一定要据理力争到底。

    南尚亮出此前祖猎的排行榜,冷娃、南岩、百里奚三个娃子分别居于前三,他们以耀眼的猎兽记录将其他的娃子远远地抛在榜后。

    冷柯知道南尚不会甘心,会时刻使出各种幺蛾子来。他决定改善一下此时的气场,于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时间,密布于室内的疑惑、不服、争执……等带有负面光泽的气息被一扫而空。

    这口气息不仅扫除了室内的一切杂质,且顺延到火炉边,将炉火里的火苗“哧——”地瞬间给点旺起来。

    大伙的心境似乎也敞亮了许多。

    耿丁看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冷柯见他有所想法,却又迟迟没有开口,便问耿丁道:“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刚才,师兄一口气让火苗变旺,如是,让我不禁想到:少一平日里显现的那股时明时暗的光,明显说明他是废柴无疑,但不知是否还是可以通过外力,就比如您的气息,给少一激发一下,看看他面对外来的情况能不能产出不同的内在表现。”

    耿丁的一番话让冷柯不禁陷入了持久的沉思中,除了火苗偶尔扭动一下身姿发出噗噗的声音,屋内的气氛异常静谧。

    冷柯转身,对咕咕说:“女娃子你来,把银杉木给我。”

    他手持银杉木,对准少一平日里趴着坐看星瀑的大石板,就是奋力一磕。

    石板瞬间开裂,发出“噼里啪啦——”的轰轰爆响,产生的气浪蹈出院落,直扑向小溪,一时间,蛙止,荷翻,波掀……

    气浪继续扑向村头,直到大杉树的树干被气浪摧逼得倒向村外的大西山方向,这气浪才稍或消减。

    随后,大杉树的树干被冲撞得一个韧性十足的反弹,树枝打回村子的方向,把树枝上睡觉的少一猛地给发射了出去,弹入村长的院中。

    少一在睡梦中突然被一股强光刺了紧闭的眼睛,他在醒转的瞬间只觉地动山摇,眼前一片乾坤翻转,远处,有巨大刺耳的声浪刺破他的耳膜……

    不待他明白过来,少一已经被弹入村长院中,着实重重的一个屁股墩儿,他懵懂落地,尾骨似裂……

    少一奇异地发觉,这气浪还进入了自己的体内。气浪把周身血液带动得疯狂循环,血管喷张,整个身体在快速地向外涨大、涨大……

    好像平日里的断经少脉都被气浪给接续上了一般,虽然经脉很细、很窄、很弱,但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经脉通了!

    少一的经脉里,正在发疯地周转运作着气血,那一寒一热的两股气血已经顾不上掐架,合二为一,成为新的营养,在欢实地沿着少一的经脉周游全身,输送源力……

    他趴在地上,仰面看到一位陌生的白发飘飘的老人,手中持握着一根银杉木。

    这老人和他想象中的杉霸公极其相像,少一不禁爬起来,嬉皮笑脸道:“杉霸公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我给您作揖。”

    见老人一脸严肃,少一又环视了一下四周,个个神色严峻,他心想,莫非自己还是在做梦不成?

    众人早已寻着声音来到了院里,见少一、冷柯各握一根银杉木,一个神色严峻,一个懵懂蒙圈。

    咕咕看到少一身下被气浪冲出的人形大坑,心疼地唤了声:“少一——”

    “我怎么会在这儿?”少一挠头。

    冷柯指着一旁碎成四块的大石板,对少一说:“娃子,来来,你试一试,用你手中的银杉木击打这一地石块看看。”

    少一看了一眼耿丁和咕咕,二人在点头。自己有没有这能事不打紧,如若自己连尝试都不敢尝试,那就会让咕咕和村长彻底失望。

    少一凝眉,看了看地上碎成四块的石板。许多年来相伴的石板,也得算是他“亲戚”了,少一很可惜地摇了摇头。

    咕咕见他仍没有举动,不禁噤鼻子瞪眼,似要骂他。少一不得不放弃了犹疑,赶紧落实这老头的指令。否则,咕咕真敢当着众人的面骂他一声娘炮。

    少一屏足了气,感受下气血蒸腾的内里,此时,不知怎么,刚刚接续上的气血因为能够运转周身而越发的饱满、有力,少一深吸了一口气,按自己平日里习惯的方式,将银杉木冲着地上的石块狠力地一跺。

    眼前,“腾——”地升起一片白花花的石灰。

    方才那四块碎石,在银杉木的一跺下,已化为粉末。

    “哈哈哈——”,冷柯笑着对耿丁说道:“还是师弟这招建议管用,这混小子就得靠外力激发。”说着,他将手中的银杉木扔给咕咕,也不向众人交代,兀自扬长而去。

    “爷爷,难道我就真的与剑阁无缘了吗?”冷娃仰头追问着远去的背影。

    过了半响,天空才飘来几个字:“小子,打你的山猪子去吧!”

    冷娃不服气地挥舞着手中的板斧,向少一砍去,大叫:“比试比试如何?”

    少一全当还是在梦中,见冷娃袭来也不接招。

    那板斧可不讲情面,裹挟着一股寒风先期到达,当寒风吹动少一长长的睫毛,‘呆鹅少一’这才反应过来。

    板斧已近在咫尺,少一心知已躲闪不及,他想,原来自己是这么死的——不是花下,是斧下。

    无能的少一接受了事实,闭眼赴死。

    “噹——”闭目的少一被一片银杉木的光纹所照亮,咕咕手上的银杉木隔挡开冷娃的一斧,救下了少一。

    “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终究是个废柴。”南尚大呼。

    少一睁开眼睛,看见村长耿丁站在屋檐下,一脸的失望。他这才从懵懂中醒过神来,眼下云山雾罩,根本不是在梦里。

    “杉霸公刚才可在这儿?”少一傻愣愣地问咕咕,完全无视冷娃钉子般的注视。

    咕咕不禁翻了一个白眼,走到他的跟前,趴在耳边低声地说道:“什么杉霸公啊!那是冷娃的爷爷……”

    冷柯的离开不再引起众长老们的异议,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无疑,长老会最终决议确定了本届晒剑大典的人选,院子里只有少一本人不明就里,其他的人包括冷娃他们,都知道主剑已定少一。

    屋檐下,耿丁脸上失望的表情中也还夹带着几许欣喜。欣喜于少一被激发而起的潜能,失望于少一怂到不会还手,

    他身后的南岩显然被少一刚才的那个动作给震住了,衣衫上的尘土还在,石板尽碎,他眼神中有一丝掩盖不住的惊恐。

    另外二人,长老谭二依旧一付儒雅、处变不惊的模样。木箫禾长老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发呆,还在独自咂摸着这件事情的原委。

    对于宣布少一和咕咕为主、副剑的结果,耿丁似乎显得有点难为情,他意想不到的是,平日里小肚鸡肠的南尚此时走到他面前,竟然大方地说道:“真是世事难料啊!不过,还是要恭喜师兄,您培养的少一和咕咕都是好样的。我南尚服——”

    “岩儿,咱们走!”南尚走过废柴少一身旁时,低声对少一说:“小子,咱们下月初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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