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周遭学生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在永陵一个月的用度也才五吊钱上下,也就是五两左右,偏远一些的县城,还要打个对折,五千两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余牧人目光闪烁,燕离现在只是平民,如果真的让他加入书院,就等于有了立足的根基,只要他不犯错,书院就会最大限度保证他的安全,到那个时候,想报仇就很难了。

    他跟燕离打赌,并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他对自己的真名品相很有自信,但五千两着实不是小数目,他心下犹豫不决,突见燕离目光躲闪,有点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心里一动,难道他没把握,故意诈我?

    燕离嘴角不着痕迹地扬起,故作不耐烦道:“你到底赌不赌?不赌就不要杵在这里,没看见路都被你挡了?”

    余牧人盯着燕离的脸,见他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忽然冷笑一声,道:“赌!为什么不赌?诸位给做个见证,免得他赌输了耍赖。”

    燕离的脸似乎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突然像豁出去的样子,取出文书道:“我的赌注在这里,你的五千两呢?”

    余牧人微一皱眉。

    燕离立刻嗤笑道:“别告诉我你的钱放在家里,你是来搞笑的吗?”

    这一下子,赵启平也感觉到了燕离心虚,联想到酒楼和刚才问及真名的事,看燕离虽然有一张巧嘴,但也是死要面子的人。

    他心里已然笃定燕离是唬人的,不由暗笑,也不劝阻,只当做一场好戏看。

    事实上,愈是没有自信的人,愈是害怕被人比下去,尤其对方跟自己是同一个阶层的人物,假如燕离也是某个权贵之子,他绝不会与之作比较,这就是人性。

    余牧人冰冷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叠巴掌大小令牌模样的银灿灿的票据。众人的眼睛立刻看直了,这可是天下第一庄发行的银票,是真正的银票,利用银子以及特殊工艺铸成的,薄如纸,背面平滑,正面刻了“一千两”的字样,“一”字上面有个合起来的折扇的图案,两边是精美的花纹。

    这是货真价实面值为千两的银票,拿到天下第一庄旗下的钱庄去,可以立即兑现。

    余牧人点了点,刚好五张,众人惊呆了,他居然随身携带五千两,简直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赵启平就很嫉妒,他拿了名额之后,全乡的人给他凑盘缠,也才堪堪二百两,相对于日后修行所需的天材地宝,二百两连药渣都买不到。

    燕离似乎也惊呆了,他道:“你要是输了反悔怎么办?五千两不是小数目……”

    他的声音似乎弱了很多,给人感觉中气不足的样子。

    余牧人步步紧逼,道:“那你想怎样?”

    燕离道:“先把银票给我,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文书和银票一起给你!”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余牧人讥笑道,“我可以给你银票,但你也要把文书先给我,这样才公平。”

    燕离道:“你要是输了之后,把文书撕了怎么办?就像你信不过我一样,我也信不过你,不赌也罢。”

    余牧人笃定燕离心虚,冷笑道:“可以把银票和文书交给公证人,如果你觉得没把握,想要认输的话,我也不撕你文书,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原谅你了。”

    燕离脸色似乎很难看,然后他黑着脸,像受不得刺激一样,把文书递给了赵启平。

    余牧人一怔,立刻又是冷笑,将银票交给了赵启平。

    赵启平一手文书,一手银票,呆了呆,迅速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也罢,那在下就替二位做个公证,谁赢了……”

    他把文书和银票叠在一起扬了扬,“我就交给谁。”

    余牧人冷笑道:“别忘了,还要让他从我胯下钻过去。”

    燕离突然又变得风轻云淡了,他的眼睛似乎带着某种笑意,喃喃说道:“到永陵时只剩四文钱,还以为要饿死在街头,没想到接连有人给我送钱,都说永陵人热情好客,真是一点没错……”

    众人只当他嘴硬。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排名第十的张志雄,他怎么来了?”

    这边惊呼方落,那边惊呼又起:“那个是罗根生,我见过他,他排名第八,怎么也来了?”

    “听说了吗?”一个人神神秘秘道,“圣上御驾亲临,在某个地方看着这里呢,他们都是听到了消息,赶着来显眼了。”

    圣上亲临?难怪他们如此积极。

    “张志雄上去了……”

    燕离排得比较后面,所以只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精悍的男子上了演武台,径自走到了台中央,这人应该就是张志雄了。

    此刻所有人都不由得闭上了嘴,他们都想看看书院排名第十的人有什么三头六臂。

    台中央有一面等人高的椭圆形的铜镜,嵌在一架石台上,这是存思镜,是一种特殊的宝器,可让人将真名显化于世。

    前言就有说,一般的真名是无法自主显化的,需要多个修行者在一个小范围内进行存思观想,才会激发出真名来。

    所以,这宝器就是为了鉴定真名而诞生的。

    张志雄在镜子面前闭上了眼睛,镜面发出微光,如水波荡漾,涟漪层层翻涌,突然激射出一道清光,落在张志雄的头顶上,一道虚幻模糊的刀影就竖了起来。

    “气机交织,真名初显,五等小天众!”众皆惊呼。

    站在台下的一个教习目光微闪,道:“神兵,五等小天众。”

    惊呼更甚,原来不是法相类,而是神兵类。

    真名三大类别中,法相最为普遍,其次便是神兵,觉醒这类真名的修行者,对于剑招刀法有独特领悟,早早就能领悟“势”的妙用。

    神兵类的真名比法相更稀有,所以不同的两个类别却同品级的真名,以神兵为尊。事实上也是,神兵类的对于厮杀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同等修为真名,神兵类的一般都能够占据上风,这是公认的事实。

    “哼!”

    张志雄连玉牌也没拿,径自走了。

    接下来又上来一个人,二十出头,身高中等,皮肤黝黑,脸容古板,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从周围的讨论声中,燕离得知此人叫罗根生,书院目前排名第八,据说是由军部举荐,背景颇为神秘。

    罗根生站在存思镜前,微微瞑目,不一会儿,镜面再次透出白光,并有水波荡漾,涟漪层层翻涌,也是一道清光激射出来,罗根生的头顶立时有虚影生就。

    乍一眼看不出什么,再仔细一瞧,却是一头造型奇特的猛兽的虚影。

    台下教习立刻喊道:“法相,五等小天众。”

    自然又是一阵惊呼。

    前十出现了两个人,其他人或许不屑或许没收到消息,都有可能。

    连续两个五等以后,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就有些乏味起来,最出彩也不过七等或人,大部分都是七等以外的普通星象。

    半个时辰后,轮到了赵启平,他上去测了,但见气机流动,有渺渺星云,顿时让观众精神一震,但也止于星云了。

    台下教习淡淡倒:“六等地魁。”

    领了身份玉牌,赵启平颇有些志得意满地下台,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到燕离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燕兄,加油。”

    他仔细观察燕离,但结果让他很失望。

    这时候轮到余牧人,他冷笑着看了一眼燕离,“乡下人,别眨眼睛,我会让你大吃一惊。”

    燕离笑了笑,道:“我对肥羊向来宽容,就大发慈悲看看好了。

    此刻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他跟燕离的豪赌,不由伸长脖子,眼睛眨也不眨。

    余牧人一站在存思镜前,便如有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气流,以他为中心,竟有飓风向两边排开,一股股空气浪被推动着,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再见存思镜激射清光,自余牧人头顶交汇成旋,并反涌出丝丝缕缕的风,以余牧人头顶为核心,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旋,而在风旋的中央位置,出现了庞然大物的虚影,虚影有一对冲天而起的角。

    台下那教习霍然站起,目光震惊,“风牛,四等四方圣。”

    此言一出,台下“轰”的爆发出一阵阵哗然,羡慕的,嫉妒的,羡慕加嫉妒的,一时间,余牧人受到了万众瞩目。

    教习目光闪烁,喃喃自语,“看来余行之有望更进一步了。”

    赵启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下意识看向燕离,却发现后者依然是一脸的风轻云淡,难道是认为自己输定了,所以反而平静下来了?

    异象散去,余牧人脸上微带得色,来到教习面前。

    教习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很好,没想到余大人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四等真名,得三个学点。”

    说着将玉牌递给余牧人。

    余牧人将文书递过去,接过玉牌,满面春风地说:“家父经常提起常山教习,若是有暇,不妨到府里坐坐。”

    “一定一定。”

    余牧人经过燕离身边,冷冷一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展现出了胜者所应有的风度。

    这时候,全场都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燕离的身上,想到他“千辛万苦”得来的名额就要当场撕碎,众人有同情的,轻蔑的,鄙夷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但他们的眼睛都无一例外地透出丝丝嘲讽。

    四等真名,即便书院坐拥天下绝大部分的修行苗子,也是数十年才能见到一个,没人认为燕离的真名能够超越余牧人。

    教习在燕离越过他时,淡淡说了一句,“书院不收哗众取宠的学生,你能主动撕了文书,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燕离恍若未闻,脚步不停,来到了存思镜前。

    下一刻,全场便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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