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敢问大王,是否认为自己现在的位置安然,稳如泰山?”

    一听这话,彭城王宇文浩微眯了下眼,盯着陈义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威势,“你这话什么意思?”

    然而,陈义浑然未觉,朗声回道:“大王今日,已位列诸侯之长,执掌尚书,统领禁军,权倾朝野,朝中诸位公卿列侯,可以说无人能及,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大王以为呢?”

    彭城王宇文浩轻嗯了一声。

    又听陈义接着发问,“居安思危,人所常虑,大王又以为何如?”

    不过一些旧调重弹。

    彭城王宇文浩轻哼了一声,先帝在位时,他是一名不起眼的诸侯王,自从他帮助杨太后铲平赵郡李氏一族,权力大增后,他的谋士与朋友,有太多的人说过这样的话。

    在他看来,不过是危言耸听,博取关注。

    哗众取宠。

    故而,听到这句话时,彭城王宇文浩多了几分轻视之意。

    如若陈义不是拿着张婴的名帖上门,估计此刻,他要让府里的护卫赶人了。

    “大王认为我家郎主如何?”

    “在秦州风评不错,是一名能吏,哦,张侍郎的赋文水平也不错。”毕竟以赋文知名,想到这一点,彭城王宇文浩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调侃的味道。

    “大王错矣。”

    陈义直言指出,使得彭城王宇文浩的脸色微僵,登时有些挂不住,只是陈义似没看到一般,又继续道:“在仆看来,我家郎主有经国之才。”

    彭城王宇文浩嗤笑,一脸不以为然,“你还真敢吹捧。”

    “仆说的是事实。”

    陈义正色道,不让分毫,“以我家郎主高才,离侍中只一步之遥,来日执掌尚书省,也未为不可。”

    话音刚落,听到彭宇王急喝一声,“大胆,尚书令是国之重器,权掌中枢,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神情中透露出几分紧张。

    紧张就好,就怕你岿然不动。

    陈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再添一把火,“仆不敢,只是宫中太后曾许诺我家郎主,前程爵位,功名利禄,任其所取……”

    “不可能。”

    彭城王粗暴地打断了陈义的话,失了平常之心,目光如蛇信子一般瞪向陈义,仿佛要生吃了陈义一般。

    一旦沾惹上权力。

    伴随着权力所带来的无上权威、无上荣光,还有那无以形容的淋漓畅快,都令他舍不得放手。

    “可大王信了。”

    陈义直白陈述事实,“况且,自太后临朝称制以来,清河籍的官员,多有提拔,从中可以看出,太后是个念旧情的人。”

    “孤王不信,她不会明目张胆乱来。”

    “可大王,您比仆更清楚,太后不在乎名声。”

    是呀,他更清楚,杨太后从来不在乎名声,所以当初对先帝元后下手,对李家动手,反而是他临阵犹豫起来。

    在张婴出现前。

    杨太后在他眼里,几乎锐不可摧。

    张婴眼下已关进廷尉署,他忆起上午在弘德殿里回禀此事时,哪怕杨太后没有流露出情绪变化,但他隐隐觉察到,杨太后当时,好似松了口气。

    因此,后来他提议把人关进大理寺,杨太后直接忽视掉,没有接他的话。

    后面同意交出慎训司的人。

    与其说是向他让步,不如说,是向张婴让步。

    只是她那样一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人,也会有情?

    宇文浩又有些不确定。

    一时间,彭城王宇文浩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刚刚一直让陈义牵引的情绪,也平静下来,目光沉沉地望向陈义,扬了扬下巴,“你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这几句建言的吧?”

    “大王英明。”

    陈义被识穿意图,不忘笑着夸赞一句。

    彭城王宇文浩挥了挥手,“不必来这一套,你有话直说吧。”

    “仆来,只是向大王传达我家郎主的心意,郎主并无争权之心,只愿携妻儿还归清河,终生不仕。”

    “寻遍朝中公卿,郎主这个意愿,唯有大王能促成。”

    “要是孤王不同意呢?”彭城王宇文浩反问道,对于说服杨太后,尤其听说过,张婴辞官的折子,被打回门下省五次。

    他没有多少把握。

    只听陈义朗声回道:“做不成田舍翁,能权掌机要也不错。”

    “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仆身为幕僚,当然希望,我家郎主前程似锦,得享高官厚禄,仆也能跟着受益。”

    宇文浩瞧着陈义一副巴不得的嘴脸,只觉得特别碍眼,“孤王尽力而为。”

    不愿意再和他说下去,用这一句话,直接把陈义打发了。

    陈义见目的达成,于是揖手行礼,然后退了出去,宇文浩如此在乎手中的权力,他一点不担心,宇文浩不尽力。

    自家郎主,进京才两个月不到,倒是把京中这帮人的心思揣摩了透彻。

    一击一个准。

    他回去,可以和老穆筹备接郎主出廷尉署,并准备返回清河的事情了。

    且说陈义一回府,穆行迎了出来,听了他的回复,拉着他的手,连道了两声,“还好,还好。”

    “老穆,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郎主。”对于穆行的失态,陈义有些费解。

    穆行在府里素以沉稳淡定著称,连郎主张婴都常称赞:老穆可托大事。

    只见穆行苦笑道:“我刚才阻止七郎出府,都差点没拦住。”

    今日一早,张婴就没让七郎去国子监。

    “七郎是个聪明的,哪怕我们不说,怕是也猜了大概。”陈义感慨了一句。

    穆行深表赞同,“可不是,关键我都着了他的道,让他套了不少话去,最后只得让护卫押着他回院子,吩咐人在一旁看守。”

    顿了顿,又道:“好在八娘那里,竺法师已有了些眉目,约莫能让八娘发声。”

    “这样也好,我就担心,七郎出去找人拼命。”陈义想想就有些后怕,郎主只这么一根独苗,张家又几代单传,可千万不能出事。

    偏偏七郎和八娘,年岁相近,别看平时吵吵闹闹,姐弟俩的感情却极好。

    上午时分,七郎一得知八娘的遭遇,气愤得拨剑就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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