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哥,我又来看你了。”大壮低下头坐在床沿对史可奇说。

    因为在古庙受伤这件事,史可奇被史天打了,大壮被他母亲骂了。

    两人耷拉着脑袋半天无语,看见大壮情绪低落,史可奇献宝一样拿出红珠给他看。

    “哇,红宝石,发了发了。”大壮果然被引起兴趣,一脸财迷般傻笑,虽然他没见过红宝石,但不妨碍他把红珠当宝石看待。

    “不是,爷爷确认过了。”

    “可惜。”大壮又耷拉着脑袋,将宝石扔回给史可奇。

    史可奇接住对着红珠呵气,水雾蒙蒙很好看。

    “小胖子,在哪,回来,今天去菜地浇水了吗?”外面不远的房屋响起呼喊声。

    “我在这。”大壮听见母亲喊自己,答应一声,从床沿跳起来,一溜烟跑回家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左手甩到史可奇。

    史可奇拿着红珠的手臂被大壮猛然撞到,红珠竟然直直塞进了张大的嘴巴,咕咚,进了喉咙被卡住。他忙用手指伸进喉咙,想抠出珠子,但只能触着一点点珠子的边缘,不受力取不出,人也快窒息了。

    他一狠心,指尖狠狠一顶,再一声“咕咚”,红珠从喉咙里滑下去,一直进到胃里。

    胃液腐蚀着红珠。

    史可奇抓着床沿,半俯下身子干呕,试图呕出珠子。数十次后,他放弃了,过半晌,好像也没事,那就这样吧。伤还没好,他昏昏沉沉睡着了。

    史天干完活回来发现史可奇不对劲,首先看到他整个脸都是红色的,掀开被子一看,手上、腿上和身上全红,像煮熟的虾米,叫他也没有反应,用手摸下额头,十分烫手。

    史天慌了,叫过村医来看过之后,诊断史可奇是在发高烧,人烧成这样不死也成白痴,村医在心里给他定了死刑,尽人事留下点草药,走之前再吩咐史天时时用湿毛巾给他降温。

    折腾一番后,无效。史可奇烧的更厉害了,像有火在他体内烧,史天试着找来木盆装满水,把他放进盆里,找块大青石垫起头,露出口鼻,没办法,他的头太烫了,根本不能托着太久。

    一会儿功夫,水竟然开始冒气。

    手伸进水里一试,好烫。

    史天赶紧舀出热水,加入冷水。如此折腾了两个时辰,史可奇体温才降到常温,但还是没有意识。史天将他身体抹干,放回到床上;到了晚上,他还是一样,史天一直守着,粒米未沾。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了。清晨,史可奇睁开眼睛,发现史天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他对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记得吞下红珠之前的事。他掀开被窝,打算把史天弄到床上睡。刚一动,史天就醒了。

    史天揉了揉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仔细打量史可奇,没发现他脸上手上有半点红色的痕迹。终于放下心了,询问了一番,史可奇才知道自己发了半天的高烧。

    史天问他为何发烧,他说不知道,但心里清楚红珠就是罪魁祸首,他不敢说,一怕史天担心,二怕大壮会被责罚。

    看着史天憔悴的老脸,只一夜的功夫,皱纹就加深了很多。史可奇眼角一红,双手抱住史天,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史天拍了拍史可奇的背,轻轻挣开他的手,刚刚动情的脸恢复了平时严肃的样子,准备去弄饭。

    史可奇起来拉住史天的手说:“我去做饭,爷爷你休息一下。”

    史天拿开他的手,强撑着走,一阵天旋地转,史天扶着椅子方站稳。才站稳,又走。

    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乱碰的响声,史可奇在厨房喊道:“爷爷,我已经动手做饭了,等会好了叫你”。老头摇了摇头,终于没去厨房,回到自己房间睡觉,好困啊。

    十天后,史可奇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估计红珠已经被消化掉,心里的那点担心暂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天夜里,史可奇入睡不久,村口突然吵闹起来,有人嚷有人叫,更多人议论纷纷,嗡嗡嗡……声音在夜里传出很远。他被吵醒了,不满的小声抗议几句,把被子往上一拉,想蒙住头继续睡。

    突然听到山魈两个字,他楞了下,随后瞌睡如潮水般退去,摸黑穿好鞋走了出去。

    村口有一群人举着火把,围着一个瘫在地上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史可奇认得地上那人是一个平时叫三叔的瘦小中年人,他此刻脸色苍白,高举着又肿又青的手腕,发紫的嘴唇哆哆嗦嗦重复说着“山魈”。

    山魈是村里乃至整个帝国传说中的一种妖兽,是大人吓唬小孩子最有效的怪物之一,传说山魈吃掉人之前喜欢抓着人的双手仰天大笑。

    当家里小孩不听话的时候,大人就会说山魈快来快来,这有个小孩,把他双手抓住去吃掉。

    有时还会形容山魈的嘴巴比脸盆还大,大到足够一口吞掉一个小孩,小孩子,知道为什么山魈把人吃掉之前还会朝天大笑几声,它是在喊这肉真鲜。

    山魈脸上有红色蓝色的印记,吃的小孩越多,蓝色的印记就慢慢褪色,红色印记更加血红血红。讲多几次,哪怕是哭的惊天动地的小儿也会马上收声,怯生生地躲大人怀里,喊着不要讲了。

    真是小儿止哭的必备故事。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今晚无月光,三叔带着土制长矛和防风灯笼去地里看西瓜,瓜地偏远要走一段时间才能到。

    三叔今年想种点瓜来增加收入,但村里附近没空地,无人烟偏远的地方才有荒地,所以三叔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走远点去开荒。前几个月大概弄了好几亩的样子,洒下种子浇水施肥。

    近日瓜快熟了,三叔担心人或动物可能会糟蹋瓜,尤其是夜里,得去巡视一番。天已黑透,他走到半路时,左边半山腰忽然一阵树枝乱晃,飞鸟乱叫。他心里当时就有点毛了,但一想那快熟的瓜,还是忍着恐惧感继续前行;再说大山里晚上总会有各种响动,夜虫的嘶叫声,土狼的嚎叫声,尖锐的鸟叫声,偶尔还有猛兽的咆哮以及各种动物诡异的叫声。

    只要没有恐怖的东西站在面前,大抵该走夜路的就走夜路,该去偷鸡的就去摸狗。

    三叔紧了紧手中防身的长矛,心定了不少,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一样,回头一看视线的尽头什么都没有。黑夜不是真正的纯黑一片,即使没有月光没有火光,多少还有点微光,哪怕是在狭窄的山路,只要没有东西遮挡住视线,也能看到好几米远的人或物的大概轮廓。

    三叔大声唱起了山歌,村里人独自走夜路遇见可疑情况都这样,要不唱歌,要不大声咳嗽,想借此来驱赶黑夜里跟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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