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棒当头而至,务成子连忙避到一旁,不与这一棒硬碰。
    铛!
    万方台中的一座楼台,被大棒扫中,直接化作齑粉,尘埃漫天飞扬。
    然后,一只白首赤足,满脸凶悍的巨猿,手持头带尖锐骨刺的大棒,出现在万方台之中,祭祀之地旁边,对着不远之处的务成子怒目而视。
    “朱厌天妖,你要做什么?”
    务成子神色变幻,对这只凶悍的巨猿喝问道。
    听到务成子的话,下面众人顿时一惊,这是朱厌吗?
    “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在场方国之主、殷商重臣与炼气之士,都不是眼界狭小之人,对于朱厌之名,自然是听说过。
    而天妖之称,更是了不得,乃是与神灵一般的存在。
    这种出现则代表天下要大乱起刀兵的凶兽,怎么突然出现在沬邑之中,难道它已经征兆到了,殷商准备兵出四夷,掀起战事了吗?
    朱厌怒笑一声:“呵呵,你问我要做什么,你趁着我等天妖会盟之时,从小次山祖地,掳走我当出世不久的后辈二十载,就不准备给我一个说法吗?”
    听到朱厌的话,众人心中微楞,原来这位舜帝之师,竟然还做过这种事情啊。
    倒不是说他的对错,只是佩服他的胆量。
    小次山乃是西北妖类腹地,朱厌一族的祖地,从那里掳走一只朱厌,可以想象这得有多大胆啊。
    务成子矢口否认道:“朱厌天妖可不要胡说,我怎会做这种事情?”
    朱厌冷哼一声,指着不远之处的一人:“人赃并获,你竟然还敢抵赖,莫不是以为容成天师是你师,便敢为所欲为吗?”
    众人顺着朱厌所指,看向了人群之中的一人,朱北。
    万方台第一凶人,几乎每日都要找人相斗的朱北。
    还真别说,朱北身穿兽皮,白发而赤足,手持长棍,除下长相接近人类之外,其他一切与朱厌天妖极为相似。
    朱北更是愣住了,他虽然性直气烈,但其实很是聪明,只是很多时候都懒得过多思考罢了。
    听到朱厌指着自己说人赃并获,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便是朱厌所说,被老师掳走的后辈。
    自己竟然是妖类吗?
    朱北的内心忽然狂躁不已,活了二十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现在突然来了一个长辈,竟然说自己是妖类。
    他目光如炬,看向自己的师尊务成子。
    务成子目光柔和,看向了朱北:“徒儿,正如我往常跟你说过的,不知道你记住没有,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走的是什么道路。”
    “好啊,这个时候了,你这老贼竟然还敢以人言祸妖。”
    朱厌天妖暴喝一声,然后手中的长棍便横扫而出,直直打向了务成子。
    长棍速度极快,虚空之中,甚至传出了爆裂之声。
    务成子取出自己祭炼的法器巫昭鼎,与朱厌的棍头相撞,口中还在说道:“即便是妖类,照样可以走人途,人妖虽然有物类之别,但是却没有高下之分。不管修行也好,处事也罢,道理都可以是一样的。”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浑身就传来一股大力,将他击飞老远。
    务成子虽然精于炼气,迈出了通神之上的道路,但是单凭力道,又怎能与朱厌这等天妖相比。
    被打飞出老远之后,他气机运转,才将浑身气血翻腾强压下去。
    务成子心中暗自思忖,自己才刚刚踏出登天之路,还未沉淀一下,或许真不是朱厌对手,应该再想想其他办法。
    忽然,他目光一动,看到了姬考,以及他头上那顶冠帽,顿时有了主意。
    一人之力不够,那便再借岐伯天师之力,想到这里,他便传音姬考:“姬小友,借你头上冠帽一用。”
    然后,他便身化流光,来到了祭坛之上,随手一袖,便将九鼎笼罩之外的几人扫出祭坛,顺手把姬考的冠帽戴在了自己头上。
    这动作刚好刚做完,朱厌天妖又是一棍,直接砸在了祭坛上面。
    这一棍上面携带着无边妖力,顺便扫到了祭坛正中心,九鼎之内的五色社稷台上面。
    铛!
    九尊大鼎,同时发出清悠巨响,响彻整个万方台之中。
    九鼎乃是人道重器,虽然自从禹王之后,便没有人动用过其中神威。但是它便是没人驱使,也自有神能,将这一棍的妖力尽数排除在外。
    商帝武乙正静静站在五色社稷台上,不知何故,刚刚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在闭目神游一般。
    同在九鼎范围之内,加上五色社稷台又是他的法器,姬考能感觉到,此时的商帝武乙,正处于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之中。
    这种状态,似乎与炼气士的定坐炼气有些相似,却又有些微不同。
    似乎是被刚刚的变故所惊扰,这位商帝身上,那只以紫色为基,翼分五彩的鸑鷟神鸟,忽然飞腾而起,在空中清鸣一声,然后站在商帝肩膀之上,警惕地看着四周。
    ······
    “原来如此,这世上从古至今,终究只有一个大禹啊。”
    五帝庙之中,同样有着尧舜禹等帝王之像,鬼伯忽然看了一眼禹王还未完全造好的雕像,悠悠一叹。
    “怎么了,鬼伯大人?”
    青衣很是疑惑地向鬼伯问道,他同样一直在关注着万方台之中的一切,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鬼伯摇了摇头:“你去一趟万方台,让他们两个住手吧,既然都是出人间之辈,那就不要到人间打斗了。否则的话,我不介意送他们去幽冥之中。至于我刚才所叹之事,想必你到了那里,便能发现端倪了。”
    青衣点头称是,便举步向着万方台而去。
    等到青衣走后,鬼伯对着碧霞说道:“霞儿,我们也走吧。”
    碧霞皱眉问道:“父亲,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你不看了吗?”
    “不看了,结果已经定了,还以为那位商帝能够导出一番新局面,最终却要功败垂成,毁于一旦,可惜,可叹啊。”
    碧霞不明白鬼伯所说,连忙追问。
    鬼伯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去东夷,路上之时,你还可以继续关注这里。我要是都说出来,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碧霞撇撇嘴,没有再说话,跟在鬼伯身后,离开了五帝之庙,离开了殷都沬邑。
    ······
    万方台之上,务成子头戴岐伯之冠,借助天师冠之力,持着自己的巫昭鼎,正与朱厌天妖鏖战。
    忽然,一个青衣中年出现在他们中间,右手连续朝着他们点了两下,他也好,朱厌也罢,顿时就被一股巨力所点开。
    这个青衣中年一出现,下面的灵山的巫即与巫抵,心中是最为惊异的,这人正是与他们一道从太阳之墟而至沬邑的。
    当初他藏身在蜀地使者之中,几乎不言不语,巫即与巫抵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到他。却没有想到,这竟是一位能一指点开天妖与通神之上炼气士的存在。
    不说他们,便是以冉缁为首的诸多蜀使,也从不知道,受蜀君之命与他们同来的青衣中年,竟然如此厉害。
    “务成子见过青衣神。”
    当务成子喊出这位神灵的名号之时,巫即与巫抵顿时相顾骇然,大惊失色。
    没有想到,这位与他们一路而来的中年人,竟然是蜀地国祭之神,青衣之神。
    蜀地众使,则纷纷大礼相拜。
    务成子早年曾随自己师尊容成公周游蜀地,自然见过这位青衣神,而且并不陌生。
    倒是朱厌,似乎没有见过青衣神,目光惊疑问道:“青衣尊神从哪而来,请恕朱厌未曾听过?”
    青衣神淡淡一笑:“我名蚕丛氏,乃是蜀地之神,朱厌天妖所居,乃是西北,我居西南,以前确实没有见过。”
    朱厌要是和其他妖类一样,做过戎狄的图腾祭祀之神,那自然会听说过青衣神蚕丛氏的名号。只是可惜,朱厌一脉,只知斗战,从来不喜欢搞这些。
    “尊神此来,是要帮助务成子欺我一族吗?”
    虽然惊惧于青衣神的实力,但是朱厌却不露半分怯意。
    青衣神蚕丛氏摇头笑道:“并非如此,只是见你们征战于人间,恐伤凡民,为你们讲和而来。”
    说完之后,他便转头看向务成子,目光微沉:“掳人后辈,务成君此举太过孟浪了吧?”
    务成子连忙解释:“朱北真不是我掳来的,当初我游走西北之时,见他一人在野外,旁边各种猛兽环伺,便将他救下了。”
    青衣神脸色不变,淡淡说道:“朱厌一族相貌,你务成君想必一眼便能识出,为何不将之送还,反倒自己收养二十载?”
    务成子顿了顿,看了一眼朱北,内心似乎仍然还处在一种极为激烈的斗争之中,他长叹一口气:“我这般做,只是为了做一个试验?”
    “什么试验?”
    “出身妖辈,能走人途否?”
    此言一出,青衣神顿时目光一变,耳畔如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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