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如真的话,让萧庭逸不禁又微微蹙起眉头。

    诚然,高如真是个考虑极为长远的人。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基础是什么?

    安定、平稳。

    如此一来,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国家才能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可那也得是皇室不动荡的前提之下才能实现的。

    皇室身为一整个国家的掌控者,以及精神象征,若是天天打破了头,国家运作不高效,那百姓的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高如真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眼下,萧庭逸是没有成为皇帝的打算,但是他的孩子呢?

    若是有一天,孩子长大了,在王府中发现了无疆玺,心里头又会怎么想呢?

    他会不会让自己的皇伯父将皇位归还回来?

    而要是真的发生了那种情况,大乾没稳定几年,就又得陷入一场争端之中。

    萧庭逸是没动用武力,就解决掉了萧明睿,但是后来的人呢?

    万一将国家一分为二形成割据之势,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开战怎么办?

    受苦的终究还是老百姓。

    “这个,本王还真是不好回答。”

    萧庭逸很诚实的讲出答案。

    他终究是无法只手遮天,孩子大了,他也会步入老去的行列,若是说以后的事情,谁也真的说不准。

    他也没必要空口画大饼。

    而叶清璃便说道,“不如,这件事情,就等另外两位王爷回京后,再行商讨?”

    萧庭逸点了点头。

    高如真也叹了口气,说道,“下官请王爷三思,国家安定才是长久之计。”

    “嗯。”

    萧庭逸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送着高如真离开。

    他听明白了高如真的意思。

    若是他不做皇帝,但以后有了儿子,却不甘心,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复杂而严重,因为,明王今年都已经六十多了。

    就算登基,皇帝还能做几年啊?

    不得传给儿子?

    而明王的大儿子,今年都已经四十多了,孙子也是二十来岁,正年轻气盛。

    届时,说不定又得是一场叔侄大战。

    为了防止这种状况的出现,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萧庭逸自己做皇帝。

    更何况,无疆玺就在他手里头握着呢。

    而时间一晃就过了小半个月。

    因为青山和京城的距离相对近些,一身儒生打扮的明王,浑身带着一股子山水之乐的感觉来到了京城。

    并且,明王是带着自己的孙女萧静心,一路以游山玩水的姿态过来的。

    萧庭逸和叶清璃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了他们。

    毕竟,明王今年也六十三了,放到哪里都是长辈的岁数。

    “哎呀,这就是弟妹了吧!”

    一见到叶清璃,明王便对她报以友好的笑容,又对身旁的孙女说道,“静心,还不赶紧见过你九爷爷和九奶奶!”

    叶清璃顿时有些凌乱,这辈分也实在是太……那个啥了。

    都怪萧庭逸当时出生的晚,却偏偏还是个大辈分。

    眼前这萧静心,看起来年龄也有十七八岁了,模样很是灵动秀气,眼睛忽闪忽闪的,可一听见自家爷爷的话,不禁也是一怔,看起来有些为难。

    是啊,见了跟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得喊爷爷奶奶,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

    最主要的是,喊不出口啊。

    于是,叶清璃便主动解围笑道,“我们也差不了太多,就别难为孩子了。”

    “弟妹不能这么说,见了长辈岂能有不见礼的?”

    明王教书育人一辈子,对于礼仪最为看重。

    是以,他家的孩子们个个都满身的书香书韵,即便是这个看起来有些活泼可爱的萧静心,举动里也带着良好的礼仪。

    “九爷爷……九奶奶好……”

    萧静心低着脑袋,硬着头皮喊道,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

    萧庭逸此时神情也很是微妙。

    想他才二十几岁的人,就已经当爷爷了。

    嗯……

    他看了身旁的叶清璃一眼,心道,自己还得抓紧时间努力啊,不然的话,这辈分就越来越没法排了。

    叶清璃也仿佛感觉到什么,便去看他,却发现,萧庭逸早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说道,“七皇兄,好久不见了。”

    诚然,潆王的确是与他关系最要好的一个了。

    萧庭逸面对潆王的时候,称呼他为潆皇兄,而对其他的王爷们,则以兄弟间的排行称呼。

    只可惜命运作弄人。

    也不知道,潆王现在身处何方,是否知道萧明睿已经死了的讯息,而他心中又做何感想。

    “是呀,好久不见了。”

    明王捋了下自己的胡子,四处打量着城内,又感叹道,“变化了很多。”

    语气之中,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

    “其实,就是摆摊的小贩不一样而已。”

    萧庭逸笑着开解道,“皇兄你当初离京的时候是冬季,这一处里有好几个卖番薯的摊子,而现在是夏季,换成了卖西瓜的。”

    “就你能说。”

    明王只是摇摇头,又对身边的萧静心说道,“静心,你跟紧了爷爷,京中不比青山自在,人也多,你不熟悉地方,小心走丢了。”

    “是,爷爷。”

    萧静心乖巧的回答着,眼睛看着一旁的小摊。

    青山环境优美静雅,即便山下也有着小镇和集市,但萧静心也从未见过这么繁华的街道,和平常也如此热闹的气氛。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热闹一些,平日里,书院里都很是安静,唯一的声音,也都是琅琅书声。

    见她很是有兴趣的样子,叶清璃便说道,“不如这样,难得回来了,我带静心去玩玩,王爷陪皇兄回府吧。”

    萧静心顿时眼中燃起了光亮,但还是将请求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爷爷。

    萧庭逸很是赞同,“这样也好,我与皇兄小酌两杯。”

    明王也知道叶清璃一番好心,便立即叮嘱道,“静心,不许给你九奶奶添麻烦。”

    “是,静心知道了。”

    萧静心点了点头,而叶清璃却是没由来的凌乱。

    她总觉得,自己才二十岁就被人喊奶奶,有一种瞬间就满脸皱纹的感觉……

    而见到萧静心很是听话乖巧的答应下来了,明王这才又点点头,“好了,去玩吧。”

    “走吧。”

    叶清璃笑笑,主动牵起她的手,又对明王说道,“皇兄请放心,我保证会照顾好静心,然后把她平安又开心的给带回去。”

    杜若一直都在身边跟着,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随即,便朝着热闹的人流中走了去。

    前两天,杜若在宋记茶楼那里发现了一样美味,她要去带着萧静心尝尝。

    而看着她们俩消失的身影,萧庭逸便吩咐林风,“我们回府。”

    “是!”

    林风答应一声,便去检查了一下马儿和马车,等着明王和萧庭逸都上了车之后,自己又跳上车头,驾着车一路回到了王府。

    而此时,天牢之中,郑恩义神情呆滞,看起来精神似乎已经要接近崩溃。

    明王在路上走了多久,他也就被折磨了多长时间。

    并且,萧庭逸折磨人的法子,也真不是一般的能作。

    一天天的不让他睡觉也就罢了,却偏偏又规定,每天早上一定要按时梳洗,一天三顿饭照吃,而且不能剩饭,晚上也一定要精致的梳洗干净,然后上床等着被摧残,不然就光着脚板挠痒痒。

    困都困死了,他哪有精力做这些,而且梳不整齐头发都不行,也要挠痒痒。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说出,那些信究竟是来自于哪个国家。

    可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郑恩义自己都已经落在了大牢里,却始终都不肯说出真相。

    于是,萧庭逸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让狱卒搞了一支唢呐,滋滋啦啦在他耳边上吹,而且,还是个不懂音律的狱卒,这吹出来的调子能好听吗?

    那阴阳怪调的动静,别说是郑恩义,就连周边的犯人们都寝食难安了。

    而且,天牢之中关的大都是死刑犯,他们早晚都是死,便对郑恩义各种威吓谩骂,声称如果再吵着他们休息,就先把他送走!

    可即便是如此,郑恩义却依旧咬紧牙关,不开口。

    “郑大人,如今你早就不再是刑部尚书了,谁还管你的死活啊?”

    狱卒吹了一会儿唢呐,觉得腮帮子疼,便放下来喝水,一边揉着腮帮子,一边又劝道,“虽说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你这般情形,多活这么一会儿,又有什么意思?想想你的家人们,现在也正在另一边儿关着呢。”

    天牢里的狱卒们多年来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扛不住刑罚的,一吓唬就招。

    而扛得住的,酷刑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关键还是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要能抓住犯人内心深处的某一丝弱点,并且有技巧的将以发挥,就能够破开犯人坚不可摧的心防,从而获得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

    这样一来,也是大功一件。

    可面对狱卒苦头婆心的劝说,郑恩义却还是神情呆呆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

    狱卒叹了口气,又拿起桌上的唢呐,说道,“我已经歇的差不多了,林风大人有交代,我不敢停顿太久,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我就继续开始了。”

    说完之后,便又咿咿呀呀的说了起来,难听的很。

    而这时,林风缓缓地走了进来,看见狱卒吹的很卖力,便点点头,“做的很不错。”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那难听的唢呐声在他听着,非常悦耳一般。

    狱卒一看是他,唢呐声便戛然而止,忙的笑道,“林风大人,小人一直照您吩咐的办着,不敢有丝毫疏忽!”

    那神情中,恭敬讨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能让林风大人,在闲王殿下的面前提点自己一句,说不定,就不用在这昏暗潮湿的大牢里看死刑犯了!

    “很好。”

    林风点了点头,便说道,“你下去吧,受王爷的指令,现在我要单独审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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