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无环拿住那刺客的肩膀,那刺客一连两刺,难及铁无环身体,腰一垫力,就想挣脱逃去。铁无环轻蔑地一笑,五指一用力,只听“咔吧”一声,那刺客肩骨被捏得粉碎,惨叫一声,匕首落地。

    外围四个假刺客举着做了手脚的伸缩刀,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骇得两股战战。这……这怎么是真打啊?早知如此,给多少钱他们也不来啊。他们这时只想转身逃走,但双腿却像是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铁无环扭头向他们望来,被他看去的那个假刺客猛地打了个哆嗦,胯间一热,尿了。

    “不要动他们!”

    李鱼这时也看见了四只呆若木鸡的刺客,登时明白这才是他等的正主儿,如此说来,方才三人竟是真刺客?

    李鱼心中也是暗惊,但唯恐铁无环把这四人干掉,赶紧开口阻止。

    铁无环一脚踹中那被他制住的刺客,使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摔出一丈多远落在地上,然后抢上一步,将李鱼护住,道:“主人,这四人……”

    李鱼扫了那四人一眼,喝道:“还不滚!”

    陈飞扬早在人群里不断地向那四人使眼色、努嘴巴,这时再听李鱼一喝,那四个假刺客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怪叫一声,掉头飞奔而去。

    陈飞扬吁了口气,心知今儿这完美的逃跑之局是彻底完蛋了,赶紧暂时也避进了人群当中,追着那四个假刺客去了。

    今日这事一出来,那四个假刺客恐怕很快就知道雇主的真正身份了,还得威逼利诱一番,叫他们管住嘴巴才行。

    李鱼对一脸迷惑的铁无环道:“老铁,此中情形十分复杂,你先别问。”

    铁无环倒是干脆,重重一点头:“好!”

    这句话刚出口,他忽然把李鱼往身边一带,右手就探向腰间的铁刀,李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倒地的刺客原本佝偻着身子虾子似的喘息,此时刚刚翻过身来,他只一翻身,便用完好的另一条手臂膀从腰间又抽出一把匕首。

    铁无环只防着他向李鱼出手,却见此人倒转刀柄,刀尖对准自己的咽喉。

    李鱼一见,骇然一惊,喝道:“制止他!”

    可惜铁无环未及出手,那刺客已然腕上用力,“噗”地一声,将刀刺进了他自己的咽喉。

    刺客信条:一击中与不中,皆远遁千里了一旦被俘,唯求一死!

    这个刺客,显然是秉持着古刺客的信条与风范。

    李鱼见他如此刚烈,怔了一怔,不禁也生起几分敬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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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市长又出事啦!”

    这消息在西市中不胫而走,没多久功夫,李鱼就再度被刷上了西市新闻榜头条。天天抢头条的他,现在一时风头无两,连常剑南都不及他被人提起的频率之高。

    西市署里,李鱼好不容易把大账房等赶来表忠心的一众下属应付出去,这才拉着铁无环坐下,喜形于色道:“老铁,你怎么来了?”

    铁无环立即又站了起来,退后一步,向李鱼双膝下跪,双手据地,俯首道:“承蒙恩主指点,铁无环家仇得报,族人已得妥善安置,铁无环心愿已了,特来寻主人,侍奉左右,已尽主仆之义!”

    李鱼一呆,赶紧上前搀扶:“不可不可,快起来。你我已兄弟相称,忘记了么?”

    铁无环不想动,那就如铁铸的一般,李鱼哪里拉得动他。

    铁无环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主人,那时铁无环还想着要回去报我部落之仇,既然以部落少酋长之身份,不好有所辱没,才高攀了恩主,且以兄弟论交。今心愿既了,便当履行主仆之诺,还请主人允准!”

    李鱼哪里答应,奈何不管他怎么说,铁无环这种人却是一条筋的主儿,死活不敢再以兄弟论交。李鱼无奈,最后答应收他为部曲,铁无环这才答应。部曲属于半人身受控的部下,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奴隶,但是比起纯粹的家奴来地位又高了许多。

    只不过,即便如此,铁无环也不以“阿郎”相称,而称其为主人。阿郎是当时家仆称呼自家男主人的称呼,相当于后来所用的“老爷”,称主人,显然是更近了一层,当然,自己的身份也就更低了一层。

    李鱼拿这个性格执拗的汉子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由他去了。

    李鱼缘何遇到凶手,因何结怨,又为何放走了四个,铁无环其实心中全不明白,不过他既然以家奴自居,这些事李鱼想告诉他就可以告诉他,如果不想说他也没有资格询问的,这一来倒省了李鱼难堪。

    李鱼刚问清他回辽东后的情形,乔大梁就派人来找他了。

    李鱼忙叫人先安置铁无环,随即通过内部通道赶到乔向荣的地方。

    乔向荣一见李鱼,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在西门遇刺了?什么人干的?”

    李鱼道:“是!刺客死了三个,逃了几个,未得到活口,所以一时也弄不清他们来历。官府已经把尸体运走,或许能查清他们身份吧。”

    乔向荣笑道:“官府未带你回去问案?”

    李鱼摊手道:“我也正在奇怪。那个班头问明清况,便把尸体运走了,并未把我带去长安县,却不知是何道理。”

    乔向荣已经利用他的关系调查过上次西市大战后官府缘何先是大动干戈,后来却不了了之的原因,隐约打探到似乎是庙堂之上某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发了话,之后南衙禁军还遭到了彻底清查,更换了一批军官。

    后来,他接手了王恒久负责的人脉资料,虽然最隐秘的一批资源随着王恒久的死去而断了,但是依旧由他接手了很多资源,从这些人脉资源,多少也能揣摩出对方的经营方向,从其中透露的一些蛛丝马迹,至少是可以确定王恒久可能结交的是哪一方面的官员。

    再结合这次受到整顿的官员派系,乔向荣揣测,应该是高层势力斗争的某一派系巧妙地利用这一事件向对手发难,乔向荣可不认为李鱼有资格认识庙堂之上的大人物,只能说,他是走了狗屎运,受惠于高层之争。

    因此听李鱼这样一说,乔向荣哑然失笑,摆手道:“官场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很多事情,不是能以常理揣测的。”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刺客来自何方,你无法确定?”

    李鱼点头道:“是!”

    乔向荣微微眯起眼睛,道:“你自利州来,与长安其他地方的势力也没有什么纠葛。此番行刺你的人,应该就来自于我西市某一方的势力。”

    李鱼生怕他发现自己想假死脱逃的事,忙故作认真,道:“大梁认为,刺客是王恒久或赖跃飞的人?”

    乔向荣淡淡一笑:“大树已倒,猢狲散尽。想杀你的人,应该是还活着的人,而且是感受到你威胁的人,或者,感觉你会影响他的利益的人!”

    李鱼目光一凝,道:“大梁是说?”

    乔向荣微微抬起头,仰望屋顶承尘,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又收回目光,向他一笑:“他们这次没有得手,一定还有下次,你自小心。现在猜测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让你多疑,打乱你的阵脚,应该也是对方行刺失败后的一种算计。”

    李鱼听得好不郁闷,这么一说,等于没说,而且岂不是说,除了你之外,人人我都得提防?

    望着李鱼告辞退出的背影,乔向荣唇角逸出一丝得色:“这口刀,还有用处。却不知是谁按捺不住,想要对他下手。如此一来,李鱼想不紧紧抱住我这棵大树都不行。常老大,你什么时候死?等你一死,我的刀,就可以出鞘了!”

    走出乔大梁房间的时候,李鱼也暗暗下了决心,本来他就要走,现在一个隐形的敌人藏在暗处,正在图谋他,那更是必须得走了。排除艰险,不怕困难,谁也别想挡住我的“求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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