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时,店里的客人陆续离开了,大壮从楼上背起孟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下来,他的步子很稳,一个总是傻笑看起来让人觉得粗手粗脚的大壮,做起事来竟格外细心。大壮背着孟婆走到了马车旁,宽敞的马车足以让孟婆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将孟婆安顿好之后,大壮傻笑道:“凌先生,那我们走了。”

    凌全非点点头道:“好,你们一路小心。”

    “您放心吧!”洛儿抢道,“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孟婆知直到她痊愈的。”

    洛儿小眼睛一眨,道:“白先生,您也不要忘记和洛儿的约定哦,一定要把姐姐平安地带回来。”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洛儿和凌全非拉了拉钩。

    大壮先上了马车,轻轻挥着马缰,两匹健硕的马似乎也知道就要上路了原地踏了踏蹄子,活动活动筋骨。

    洛儿似有些欲言又止,她是不是瞟着齐英儿,最后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来,转身上了马车。大壮调转了马车的方向,朝后一挥手,喊道:“凌先生,我们走了!”

    “好,一路小心!”凌全非说道。

    马车渐行渐远,慢慢变成黑点,凌全非转过头来对齐英儿说道:“我们也走吧。”

    齐英儿心中似乎也有话说,就在洛儿转身上了马车的那一刻,有一瞬间,齐英儿差点就说出来了,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多加保重。可他并没有说,洛儿也一样没有向他辞别。他隐隐觉得,自己对洛儿慢慢产生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这感觉微妙又温柔,甚至有点令人神往,齐英儿一察觉到,便立刻强行把自己拉回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要救人,还有…他告诉自己:最重要的是,还有孙巧儿。

    洛儿一上马车,便失落起来——他为何不对我说些话?难道他,讨厌我吗?她当然不愿意相信齐英儿讨厌她,因为她找不到理由。可她偏偏又总是往那一方面去想,一时纠结,久久打不起精神来。

    大壮虽然平日总是傻乎乎的,但经过一些日子,他对洛儿也很是了解了。大壮知道她一直在想齐英儿,便说道:“嘿嘿嘿,我说洛儿姑娘,你不开心是因为他没和你说话对吗?”虽然大壮并不傻,但说话仍是十分直率,有时候这种直率的性格十分可贵,有时候却让人不胜心烦。洛儿现在的感觉就是第二种。

    她没有理会大壮,而是瞥了他一眼之后便掀开车帘进去,坐在了孟婆对面。大壮再车外傻笑道:“姑娘啊,你只觉得别人不理你,可你也没理人家不是?”

    洛儿掀开帘子伸出头说道:“你说什么?”

    大壮才不理会洛儿有没有生气,也很可能是他根本感受不到别人是否生气,他只是实话实说:“我是说姑娘若是想让人和你说话,最简单的就是你主动找他说话,我不信姑娘不知道这道理。”

    洛儿当然知道,这是最简答最明显最有效的办法,可是洛儿总觉得自己不该先找齐英儿说话,这是为什么呢?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吗?若真是因为这样,这种矜持真是害得自己心里叫苦。

    洛儿道:“我当然明白……只是……”

    “嘿嘿,只是什么?”

    “只是……”

    “只是因为姑娘是个女孩子吗?”

    洛儿很惊讶,大壮竟能将自己的想法抓的如此准确。

    大壮接着道:“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应该让对方明白对方在自己心里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这样做了之后,自己就不会心存悔恨了。”

    “哈哈,大壮你何时变的像个痴情郎一般?难不成,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大壮难得一见地红起了脸,洛儿知道自己猜对了,便不依不饶地问道:“说呀,是谁?我很好奇啊,大壮喜欢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大壮你平日最是快人快语,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呢?”

    大壮紧闭着嘴,他什么都能说,但就是不能说出这个藏在他心底的秘密,他想说的话别人就算拿着最好吃的东西堵着他的嘴,他还是会说出来。可他如果不想说,就算拿着铁棍撬也撬不开他的嘴巴。

    “谁呀?谁呀?大壮你快说嘛!”

    大壮被洛儿缠得分了神竟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一个下雨冲出来的大水窝,当他发现时已经晚了,左边的车轮已经陷了进去,车身一下猛震,差点把洛儿颠下去。

    “大壮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抱歉,哈哈,抱歉。”

    洛儿也不去继续怪大壮的不是就立刻钻回车厢,看道孟婆仍安然无恙地躺着便松了口气。

    “讨厌的大壮……”洛儿嘴里嘀咕着,然后亲切地问道:“婆婆,您没事儿吧。”

    孟婆摇了摇头,洛儿又把被子给她盖了盖严实,然后就默默地坐在她旁边。思绪又逐渐飘向远方。

    齐英儿和凌全非已经离开了小镇。

    临走前,齐英儿专门去了一趟后街找钟常在。钟常在正在给人抓药,见到齐英儿来了之后,不由得露出笑容。待给人抓完药之后,便对齐英儿说道:“好些了吗?”

    齐英儿点了点头,钟常在却叹了口气,道:“你的内力有所恢复吗?”

    齐英儿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钟常在脸上流露出一丝丝愧疚,那是作为一名大夫一名医者的愧疚,齐英儿是自己的病人,看到他受到这种身心上的痛苦,自己却又无能为力,这让钟常在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钟常在又问道:“你们要走了是吗?”

    “是的。”

    “嗯。”钟常在低了低头,“你们查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没有,我只记得自己晕到的时候口中很苦,但醒来之后,嘴里却很甜。”

    “那就是说,当时可能真的有人在你身旁救了你,或许是给你吃了什么药,才能让你保留最后一丝真气,护住心脉。”

    齐英儿低了低头道:“我实在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钟常在稍微走近点,把声音放低一点说道:“你也不要太过着急,你是吉人天相,命中自有定数,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钟常在撤了撤身子,一摊手,笑道:“你看我。

    哈哈,我也没什么内力,也不会什呢武功,一身所学只是医术,也不是什么名医,但我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去救别人。所以,你根本不要担心,最主要的是你记住自己是谁,能做什么,这就够了。没必要勉强自己。”

    齐英儿双眼里晶莹的泪水正在打转:“谢谢您,钟大夫。”

    “哈哈,对了,凌大侠呢?”

    “钟大夫。”

    凌全非走了进来,钟常在道:“凌大侠,你们此行为民除害,为江湖除害,届时但又用到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啊!”

    凌全非笑道:“好,钟大夫,多谢你这几天的帮忙了。”

    钟常在捋了捋下巴稀疏的胡子,教书先生般说道:“医者本分而已,何须道谢。”

    凌全非笑道:“钟大夫,你改行去做私塾先生我看也行啊。”

    二人别了钟常在之后便上了路,走上了大道,往南方慢慢远去。

    凌全非和齐英儿二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

    “他们应该走了很远了吧。”齐英儿说道。

    “嗯,可能已经走了四分之一的路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他们?”

    凌全非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前房说道:“我们不用赶上他们。”

    “什么?我们不去和他们汇合吗?可是……”齐英儿问道。

    “不,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可能会让你恢复内力的地方。”

    齐英儿又惊又喜,真的可以恢复内力吗?他说的是可能,也就是说有可能恢复不了。无论如何,齐英儿还是抱有希望的。

    凤霞镇热闹极了,尤其是入了夜,一条街上都是张灯结彩,每晚都想过节一样。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不是本地人,他们之所以在这地方定居下来,是因为这里就是天堂,这里的女人就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欢乐!

    尤其是凤霞镇的翠香楼,令多少男人活脱脱变成一个个只会醉生梦死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地方。

    “喝啊!喝啊!”

    “哎呀,喝不动了啊!”

    “喝不动也得喝,哈哈,你得让我高兴,我可是花了大钱的呢?”

    “哎呦,你看你,就知道说钱。”

    “不怕,我有的是钱,来,赏你一块银疙瘩!”

    “哈哈哈,好啊好啊!”

    “喝了它喝了它!”

    “喝就喝!”

    “好!哈哈,再来!”

    ……

    翠香楼里到处都是姑娘们浪荡的笑声,和公子爷儿们的疯狂叫喊声,是一个极热闹,极艳俗的地方。在这么一个,什么人都有,有江湖上的侠客,恐怕现在已变成了妓院里的常客;有富商巨贾的公子,在这里毫不在乎地挥霍着金钱和生命;有官府公职的人;有抛弃家庭的负心汉;有一事无成却辛苦攒钱只为到这里寻欢的疲民……

    这些人荒唐可笑,只在石榴裙下谈梦想。

    但也有例外,有的人似乎只爱喝酒,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

    “你看这人,都来了几天了,只顾着喝酒,莫非是个酒疯子吧!”

    “说的是呀,哪有人到了妓院只顾喝酒,不找女人啊!”

    “唉唉唉,你们说,他那里是不是……”

    三个婀娜多姿,妩媚妖艳的继女偷偷笑了起来,她们正议论一个人。

    这个人来到翠香楼七天了,七天之内他喝了有二十坛酒,算上他刚要的一坛酒,就是二十一坛酒了。

    妓院里的小厮把酒给他抱了上来,他在一个隔间里,隔间本来很宽敞,但因为摆满了他喝空了酒坛子,就显得十分狭窄。

    上来的小厮若是稍不留意,肯定一脚就踩进了空酒坛子里。小厮把就坛的封泥拍掉,看着那人脸红的就像关二爷显灵一般,便说道:“公子,您就别喝了吧!再喝下去,会死人的!”

    那人听到立刻大叫起来:“什么?你说什么?喝死人?你这小厮,连你都看不起我?”

    “唉唉唉,小的哪敢看不起您啊,只是,您这喝酒法也忒吓人了!”

    “他妈的!你是说我孬种吗?滚!滚!老子自己来!”那人一把抢过小厮手里的酒坛,小厮一个踉跄摔倒在酒坛中,酒坛没碎却把自己的后背硌得疼痛难忍,气道:“喝吧,喝死你拉倒!”说罢就起身出去了。

    那人哼了一句,抱起酒坛子也没拆,嘴里哼哼着:“你们看不起我,说我是孬种,我才不是孬种……我,我要喝酒!”他一手打开酒坛,仰着头就喝。那酒坛里的酒就像瀑布一样浇在他的脸上,他张着嘴伸着舌头狂饮着。忽然“啪”的一声,酒坛摔碎了,他也应声躺倒。

    那三个妓女看到了,忙说道:“呀!怎么了?”

    “不能是喝死了吧?”

    “那怎么行啊,店里喝死个人,还怎么做生意!”

    “你去看一下!”

    “我不去!你去!”

    “我也不去!”

    “要真是死了该怎么办?”

    “把小铁叫过来,让他去瞧瞧!”

    “好!”

    小铁就是刚才那个小厮,他捂着鼻子,因为这个包间实在太难闻了,酒臭熏天,他慢慢过去瞧了瞧,那人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嘴里吐出的酒浸湿了他的衣服。小铁拿两根手指测了测他的鼻息,然后立马跑出来关上了隔间的小竹门,跑到那三个妓女站着的走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三个妓女里有个穿黄衣裳的问道:“怎么?他是死了还是晕了?”

    小铁道:“晕了……晕了……没死。”

    穿蓝裙子的妓女叹道:“啊,还好没死。”

    穿紫裙子的妓女说道:“没死?没死更麻烦咯,这个人怎么办呢?”

    黄衣裳的妓女说道:“怎么办?扔到大马路上呗,瞧他散出来的味道,熏死个人,还怎么做生意啊?”

    小铁说道:“扔?那可不行!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三个妓女异口同声:“谁呀?”

    小铁悄声说道,好似怕被别人听见一样:“他就是江南第一首富‘笑面财神’方富贵的儿子,好像叫方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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