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仿佛,残阳西垂,晚霞如醉,田园暮色,红尘旖旎。还有白须老翁,倚榻假寐,兀自手拿杯盏,酒意微醺,面带笑容继而炊烟袅袅,倦鸟归巢,一白发妇人走到近前,伸手揉搓老翁的双肩,并柔情款款道天色渐寒,藏酒已暖,莲儿与君同饮嗯,同饮老翁惬意的睁开双眼,却见老妇人已转身离去,又一白发童颜的妇人走到近前,伸手抓住他的耳朵训斥道老东西,还不去生火造饭嗯、嗯,灵儿手下留情

    “咦,你小子怎么了”

    云层之上,两人踏空盘旋。而年轻人却是眼光迷离,神不守舍的模样。佝偻腰背的老者则是趋近打量,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好奇之色。

    “嘿”

    无咎回过神来。

    昨晚没有吐纳调息,也没有纠缠于烦恼之中,而是趴在的榻上,看着灵儿绣花。谁料心神松弛之下,竟打起瞌睡,并有了恍惚的梦境,直至今日依然难以忘怀。已有多少年不曾入梦,而梦境还是那样的迷人。

    不过,梦里的人儿均已老去。而月莲与冰灵儿,也性情大变呢

    “哎呀,此番查看结界,耽搁不得。一旦神族攻来,后果难以想象”

    万圣子嚷嚷道。

    “我已留下鬼赤,或也无妨”

    无咎分说道。

    “哦,你已料定元栗谷有难”

    “毕节与垓复子,必将带人追来。而原界尚有二十多位天仙家主,再有鬼赤的相助,或能支撑几日。”

    “倘若赤蛟郡参与攻打元栗谷,原界如何抵挡”

    “赤蛟郡布设结界,无非阻断西行之路,倘若参与围攻,难免失于防守,你我或许有机可乘”

    “说的也是,赤蛟与白凤交界之地,足有十数万里之长,我不信他仓猝布设的结界无懈可击。”

    “故而,你我赶在元栗谷遇险之前,弄清结界的虚实,以便设法应对”

    “却苦了鬼兄”

    “但愿无妨”

    两人交谈片刻,随着灵石炸开,双双消失在光芒之中。

    地上,残雪未尽。

    残雪的旁边,是折断的树木,与堆积的山石。再远处则是凌乱的山谷,以及来回走动的原界修士。

    就此仰望,乃是阵法撑起的一层冰雪穹顶。朦胧的天光与闪烁的阵法光芒之下,幽冷的寒意笼罩四方。

    鬼赤站在一块石头上,脸色苍白如旧,便是淡漠阴森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不过当他回首一瞥,竟微微摇了摇头。

    三十丈外的峭壁下,是一排洞府。

    而洞府中的某位先生,带着冰灵儿、万圣子,以及妖族的七位弟子,于今晨离开了元栗谷,却留下了丰亨子,夔龙卫的数十人,当然还有他鬼赤。

    那位先生没有借口,没有理由,直接吩咐他鬼赤带着夔龙卫留守元栗谷。而他没有多问,也没有质疑,只管默默答应下来,却又暗暗的心绪不宁。

    追随至今,他熟知无咎的性情喜好。无咎虽然蛮横,却极少冲着他发号施令。而一旦有所交代,必然事态危急

    “巫老”

    鬼赤的背后,另有一个洞口,像是幽深的山涧,弥漫着浓重的寒雾。随着呼唤声,从中冒出鬼诺与鬼宿的身影。

    “如何”

    “可堪一用。”

    鬼赤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山谷。

    而鬼诺与鬼宿换了个眼色,继续出声道

    “你我多年来的心血,难得要毁于一旦”

    “莫非,无先生他有意如此”

    鬼赤默然片刻,摇了摇头。

    “倘若原界灭了,鬼族也难有侥幸啊”

    鬼诺与鬼宿不再多问,各自神色凝重

    风雪中,两道人影一闪即逝。

    片刻之后,一位年轻男子与一位老者,再次出现在云层之上,皆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悬空之塔”

    “嗯”

    “结界”

    “嗯”

    “哎呀,我并非与你禀报,而是让你看清楚”

    万圣子恼怒道。

    “嗯”

    无咎耸耸肩头,继续凝神观望。

    一座白色石塔,矗立在前方的云层之上。塔高十余丈,上圆下方,造型古怪,像是整块灵石炼制而成,闪烁着淡淡的法力光芒。而左右的数十里外,另有石塔悬空,彼此的气机相连,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更为诡异的是,风雪不受阻挡,而结界真实存在,却又一时难辨究竟。

    两人错愕片刻,相继闪身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道人影相聚于风雪中。

    “地下百丈,遁法难行。”

    “天上,亦然”

    “以老万看来,那数千上万的石塔,便是阵脚所在,各自嵌有符阵,从南到北,从天上到地下,连成了一道十余万里、或环绕赤蛟郡的阵法,你我唯有强闯,否则只能慢慢的想法子。”

    “耽搁不得啊”

    “谁说不是呢”

    两人点了点头,腾空而起。

    转瞬之间,再次回到云层之上。

    一座石塔,静静的悬在千丈之外。

    无咎闪身往前,伸手扯出撼天神弓。眼看着石塔愈来愈近,他猛然拉动弓弦而“嘣”的射出一道烈焰箭矢。

    一道火红的闪电呼啸而去,狠狠的击中石塔。却并无惊天动地之势,只有无数细微的光芒从远处倏然及至,随即爆发出刺目的光亮,继而传来一声“砰”的闷响。所向无敌的箭矢,瞬息崩溃殆尽。而那矗立的石塔,竟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石塔中飞出几道人影,应为神族弟子,外出查看动静。

    无咎不敢大意,转身飞遁而去。

    下一刻,他与万圣子不得不收住去势。左右并无石塔,却难以往前,法力神通也难以施展,便如蒙气阻挡而无所适从。

    他又一次举起大弓,霎时弓弦炸响而烈焰咆哮。却不出所料,无数细微的光芒瞬息闪烁而至,烈焰箭矢随之消失在虚无之中,唯余一声闷响回荡在空旷之中

    黑夜降临。

    折腾了一日的两人,重返风雪之中。

    雪原上,多了一个坑。

    无咎蜷缩在雪坑中,抄着袖子,翻着双眼,默默看天。

    万圣子斜躺着,伸手拈着胡须,也是一脸的苦闷之色,唉声叹气道

    “唉,赤蛟郡的结界,着实不俗呢。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妙。但凡攻其

    一处,四方法力源源而至,便如滔滔潮水,吞噬所有的攻势。如此以弱克强、以众克寡的阵法,从未见过”

    无咎依旧是不出声,显然也是无计可施。

    万圣子摇晃脑袋,又道“你的神弓,厉害吧对付结界,全无用处。既然西行受阻,不如返回元栗谷,带着原界退出白凤郡,找个地方躲起来,却休想前往玉神殿喽”

    “也不尽然”

    “啊,莫非你另有良策”

    万圣子忍不住坐直身子,很是期待。却见某人拿出一个酒坛子,示意道“饮罢这坛酒”

    “无妨的,饮了酒再说不迟”

    “饮罢了这坛酒,返回元栗谷。”

    “哼”

    元栗谷。

    鬼赤,坐在洞口门前的石头上。他两眼微闭,长眉低垂,神色枯寂,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阴气。

    便于此时,几道人影横穿冰穹而下,随之惊叫声起

    “长老”

    “何事惊慌”

    “神族来袭”

    “多少人手”

    “不计其数”

    与之瞬间,山谷中混乱起来。

    “哎呀,神族果然不肯罢休”

    “各家就地坚守”

    “何不突围而去”

    “敌情未明,岂能莽撞”

    “沐家主所言极是”

    “玉兄,有何高见”

    鬼赤睁开双眼,长眉微微耸动。

    一道人影,慢慢走到他的身旁,竟是丰亨子,出声问道“无咎老弟,他何时归来”

    鬼赤随声答道“丰家主应该记得,他已离去两日。”

    丰亨子当然记得某人离去的时日,却依然举起双手,带着恳求的口吻,不无深意道“但愿无咎归来之时,此地无恙”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洞府与山涧中涌出一道道人影,有鬼诺、鬼宿等鬼巫,也有夫道子、龙鹊、齐桓等人。

    鬼赤的眼光掠过丰亨子,转身踏空而起,嘶哑的话语声,顿时响彻整个山谷

    “鬼族弟子,随我御敌”

    朴采子与沐天元尚自忙乱,急忙响应

    “各家不得惊慌,虞青子、卢宗留守,谷百玄、青田、海元子等各位家主,出阵御敌”

    鬼赤也不理会,带着二十多位鬼巫冲天而起。而龙鹊、夫道子、齐桓、羌夷等人不甘示弱,纷纷随后追了过去。

    穿过冰穹,便是空旷的雪原。

    冲出雪原,人在高空,远近四方,一览无余。

    却见数百里外的风雪中,冒出成群的人影、兽影。浩浩荡荡数十万之众,从四面八方汹汹逼近。

    鬼赤踏空而立,凝神远望。他苍白的脸色,依然冷淡淡漠阴沉。

    朴采子、沐天元带着原界家族的十多位天仙与数十位飞仙,也出现在半空之中。

    “果然是毕节、垓复子”

    “鬼赤巫老,如何行事”

    鬼赤没有应声,而是缓缓举起右手。他瘦骨嶙峋的手掌,紧紧抓着一截骨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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