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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鬼族的高人,追来了。

    一个、两个……足足十四个,不仅有鬼赤、鬼丘,还有桑元等鬼巫,相继冒了出来,却站在齐腰深的冰雪中。各自诧异的模样,好像也都是头一次来到此处,忙着东张西望,却并未忘了寻找仇人。

    “小贼——”

    鬼赤的眼光一凝,旋即有所发现。数十丈外的雪坑中,有个脑袋一闪即逝。他哼了声,拔地而起。

    鬼丘等人也不甘落后,争相扑了过去。

    无咎正在悄悄偷窥,恰见鬼赤看来,吓得他一缩脑袋,忍不住的心生绝望。

    总算是逃出深井,却双臂伤残,法力修为无用,与赤手空拳也没两样。而鬼族并未罢休,依然汹汹追来,再没了寒冰禁制的阻挡,凶险的情形比起困在井中更甚三分。

    何况雪堆里也藏不住人啊,难道今日注定要万劫不复?

    无咎咬紧牙关,猛然冲出雪坑,而迎风不过一丈多远,又一头摔了下去。修为法力无用,而身子并不沉重啊,怎奈两脚无从着力,以致于失去自如。

    唉,我命休也!

    无咎挣扎爬起,顾不得满头满脸的冰雪,急忙抓出仅有的一枚鬼芒,便要拼上最后一回。

    这条命早该没了,活到今日都是赚得。

    既然难免一死,又何妨轰轰烈烈呢。怎奈孤身一人,修为不济,并且拖着残躯,却要对付一群修为高强的老鬼。苍天啊,这真的很不公平。

    而他正想拼命,却微微一怔。

    十余道人影奔着这边狠狠扑来,而不过瞬间,竟一个接一个扑倒,与他方才的狼狈并无二致。即使鬼赤与鬼丘,蹿起两三丈后,也好像失去自如,相继跌落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咦?”

    无咎惊咦一声,顿时察觉转机。

    “谁说苍天不公平,嘿嘿——”

    俨如劫后逢生,来不及多想,他惨惨一笑,奋力爬出雪坑。

    果然便听鬼赤等人出声——

    “修为怎会无用?”

    “非无用也,或是结界的缘故!”

    “结界?”

    “玄冰天门,直达冰峰方丈之巅,乃地极所在,故而结界迥异!”

    “我玄英峰,竟与天地结界相连?”

    “正是天地结界!你我置身此间,修为难再,与凡人无异……”

    “巫老,你老人家也是如此?”

    “无论人、鬼,皆逃不过天地法则。不过,据说修至天仙六层,便可破开虚空,无视结界的存在。而本人不过一层,为时尚远……”

    “而那小贼?”

    “他状况更糟,逃不了!”

    “哼,即使施展不了阴风剑与诸般神通,此番也要撕碎了他……”

    众人稍稍诧异,便已明白了前因后果,旋即各自扬起手臂,扯出了各自的法宝。或骷髅,或一截骨棒,或阴气森森的长剑,或白骨炼制的杀人利器。

    一阵寒风突如其来,盘旋的雪雾中冲出一道道人影。虽没了轻盈飞快,而蹿起蹿落,倒也一步两三丈远,恰如群鬼索命而疯狂正在此时。

    无咎却只能抬脚蹿出去丈余远,且一步一个坑,不仅缓慢,而且笨拙。尤其两条手臂,一个捆在腰间,一个血肉模糊,跳动之间牵动伤势,疼得他呲牙咧嘴。而鬼族的对话随风吹来,倒是听得清楚,侥幸之际,他不由得稍稍停顿。

    竟然从极深的地下,来到了玄英峰的万丈之巅?

    上天入地,不外如是呀。

    地极与结界,又该怎讲?

    极地雪域,极北之地。所谓地极,也就是说,置身所在,乃极北之极。莫非四周不分东西,除了阴,便是阳;除了北,只有一个方向,南?

    而万丈冰封之巅,竟与结界相连?

    或许便如鬼赤所说,此地不比寻常,故而结界迥异。

    天地结界,不陌生,那是束缚四洲的一层枷锁,也是通往天外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曾试图查看端倪,而刚刚接近天上的结界,旋即修为神通无用,那种无力挣扎的窘迫,可不就是眼下的情景?唯一的不同,便是多了厚厚的积雪与难耐的寒冷。

    当然,还有一群老鬼……

    而那群老鬼,已急扑而来。

    无咎回头一瞥,吓得急忙跃起。奈何积雪太厚,根本撒不开腿,来不及再次发力,整个人已深陷下去。又是一阵迅猛的疾风吹来,雪雾扑面,他身形踉跄,不由得僵在原地而满脸的苦涩。至于才有的侥幸,早已荡然无存。

    不过是稍稍的停顿,鬼赤、鬼丘等人已逼近了十余丈外,并左右散开,摆出一个围困的阵势。其中一位老者“噌噌”蹿得更快,竟抄了个近路,绕到前方,极为凶狠的模样。是桑元,曾经的六命巫师,如今境界大跌,应该恨死了自己。

    唉,那群老鬼能不快吗?

    一步,抵上自己的三步。而自己拖着残躯,被追上、或围困,毫不意外啊!

    “小贼……”

    此处的寒风,极为凌厉,像鞭子,抽在身上“啪啪”作响。疾掠而过的雪雾,更如肆虐的狂沙,挡住了双眼,也模糊了远近的情形。不过,那环绕四周的十四道人影,却在神识中清晰可见。尤其是鬼赤的话语声,飘忽诡异,仿佛鬼泣,听着令人胆战心惊。

    “奉上玄鬼圣晶,老朽还你一个全尸!”

    无咎没有吭声,而是打个寒颤。

    总以为见多识广,如今这才知道什么叫狠。

    只要得罪鬼族,便注定一死。哪怕是交出玄鬼圣晶,也仅仅留个全尸而已。

    “呵呵,此地万里方圆,均为结界所在。何况你身陷重围,再也无路可逃,何不留个全尸,早归轮回呢!”

    呜咽的寒风中,响起鬼丘的笑声。而他的劝说,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无咎岔开双腿,杵在积雪中,仿如跨越的架势,却僵硬不动。风雪笼罩之下,他的身上多了层薄薄的冰甲,浑似一个冰人,还是一个独臂的冰人。浅而易见,他再次陷入山穷水尽的绝境之中。

    “呵呵,莫非你受玉神殿指使……”

    笑声又起,话语中透着诱惑。

    而鬼赤却打断鬼丘,漠然道:“此前有误,玉神殿绝不会驱使一个人仙小辈与我为敌!莫再啰嗦,动手——”

    寒风雪雾中,一道道人影摇晃起来。从飞卢海的地明岛,辗转至极地雪域的万丈之巅,一场旷日持久的追杀,应该到了终结的时刻。

    “呸——”

    便于此时,无咎突然啐了一口,冰屑崩落,露出一张苍白,而又带着冷峻的脸。

    只见他剑眉倒竖,扬声道:“鬼族荼毒生灵,作恶多端,本人与玉神殿,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

    鬼赤同样站在齐腰深的积雪中,而身上却飞雪不沾。忽听某人话语异常,他阴鸷的眼神微微一凝,旋即银须银发随风荡起,嘶哑怒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

    随其抬手一挥,四周人影的摇晃猛然加剧。

    无咎却突然嘴角一撇,从容不迫笑道:“嘿嘿,不愧为老鬼,难骗哦……”

    他怕死、怕疼,不止一回遭人鄙视。而他从不觉悟,依旧浑然故我。而若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便像是换了个人。

    而本想胡说八道,趁机缓口气,并试探鬼族的虚实,谁料却被鬼赤一眼看破他的心思。

    由此可见,信人莫信鬼,骗人也莫骗鬼,否则只能瞎耽误工夫。

    不过转眼之间,鬼族的众人已逼到了三丈之外。

    无咎再不敢迟疑,僵硬的身子突然一动,瞬间抖落笼罩的冰甲,然后抬起血肉模糊的左手而大喊一声:“公孙,揍他——”

    与之刹那,一道黑壮的身影霍然而出,竟高高跃起,抡起玄铁重剑便横扫八方。

    桑元报仇心切,手持一把骨剑刚刚抵近某人的背后,却不想一阵黑风迎面袭来。他慌忙应对,却“砰”的闷响,手臂巨震,骨剑脱手而出,而强横的力道依然出乎想象。他惨哼一声,离地倒飞出去,直至四、五丈外,一头扎入雪中,犹自惊慌失措喊道:“那……那是傀儡,不畏禁制……”

    而喊声未落,又是“砰、砰、砰”几道人影飞了出去。

    黑壮大汉犹如猛虎下山,蹿起蹿落便是三五丈高,不仅力道无穷,而且异常的灵活,一把玄铁重剑被他抡得呼啸生风,简直就是所向披靡而势不可挡。

    鬼赤以为大仇得报,根本不用他出手,与鬼丘站在十丈之外,只等某人遭到应有的严惩。谁想不过眨眼之间,十二个地仙修为的鬼巫,竟被一个黑壮大汉逼得纷纷败退,躲避不及者则被直接砸飞出去。他神色一凝,哼道:“哼,那是鬼偶,早已失传的上古鬼偶,搁在寻常也就罢了,偏偏此地……”

    某人随身带着鬼偶,早已被鬼族所知晓,而终究只是一具傀儡罢了,并未放在一群高人的眼里。谁料恰恰是那不被重视的鬼偶,竟展现出惊人的威力。谁让此地难以施展修为神通呢,而炼制的傀儡偏偏不畏结界禁制的束缚。或者说,所受到的束缚,只有常人的三成,此消彼长,俨然便是一个强大的存在。

    眼看着众人败退,围攻的阵势溃不成形,鬼赤再也按捺不住,直奔黑壮大汉扑去。

    公孙杀气正盛,恰见一个枯瘦老者到了面前,抡起铁剑便是猛劈猛砍。

    鬼赤却伸出双手,狠狠抓向铁剑。分明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竟坚如铁石,触及铁剑,“喀喀”划出一溜火花,并顺势用力,便要将铁剑强行夺下。

    原本彪悍粗莽的公孙,突然抽剑横扫,“砰”的击中鬼赤的臂膀,诡异的招式极为刁钻凶狠。对方却稳如磐石,继续伸出双手抓来。

    与此同时,鬼丘趁机冲向公孙的背后。

    浅而易见,两位高人已看出了破绽,这是要前后夹击,务必将逞凶的公孙置于死地。

    便于此刻,有人大叫——

    “男人不与女斗,好人不与鬼斗。公孙,走也——”

    公孙即刻响应,抽身爆退,不忘伸手一抄,肩膀上多了一人。

    与之瞬间,挑衅的叫声又起:“老鬼,有胆追来——”

    而叫声未落,雪花翻腾,一个黑壮大汉驮着某人,直奔风雪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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