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射入屋内,将跪在屋中刘芒的后背,映成一片金黄。
    今天,是不语大师,也就是林莫敌,正式收取刘芒为入室弟子的日子。
    与一般的酒店在掌灶师傅和主厨身边打杂,自己摸索不同。厨师这个行业,想要真正的学到一些老派厨师的不传之秘,那就必须要遵循一些古老的规矩,而拜师仪式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原因很简单,教出徒弟饿死师傅。我将我的手艺传授给你,如果你再随意的传授别人,势必对自己的生存产生影响。
    所以这也是传统行业,比如说相声、木匠,在拜师前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用来约束门人。
    师傅和师父,这两个词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却天差地别。
    师傅只是对一些行业里地位崇高的人的称呼。而师父则是要手把手教导你,给你饭吃的人。
    所谓欺师灭祖,在古时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当然,这些规矩在现代人的眼里简直一文不值,远远比不上红彤彤的老人头有吸引力。
    很多教出徒弟,徒弟却和自己反目成仇的人比比皆是,这在作风古派的刘芒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师父终有万般不好,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像是的父亲,你可以不耻他的一些行为,不赞同他的一些理念,但你绝不能嫌弃、厌恶他,而是要恭恭敬敬的侍奉他安然终老。
    这是一个徒弟应尽的义务,也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拜师的仪式很复杂,先是要叩拜祖师爷。
    不同上次宰杀青鱼王拜的彭祖,这次刘芒拜的是易牙。也就是那个将自己儿子杀了,熬煮成汤献给齐恒公吃的那个人。
    虽然他的行为在现代人看来是禽兽不如,但并不能否认这个人在烹饪一道上的绝世才华。
    孔子就曾说过:‘淄渑之合者,易牙尝而知之。’
    意思就是说,即使将淄水和渑水混合在一起,易牙也能尝的出来。
    拜完祖师,第二道仪式就是给师父行拜师礼。
    刘芒恭恭敬敬的端起一碗茶,递到不语面前,就要屈膝跪下。
    “等等!”不语一把扶住他:“我只是口授,并不是身传,只能算得上你的半个师父,你只对我半跪就行了,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会帮你寻一个真正的授业恩师。”
    刘芒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单膝跪地,将茶碗高高举起:“师父!请喝茶!”
    不语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气,呡了一小口:“我林莫敌出师三十多年,前十年都在苦练基本功,然后从粤菜入门,再学鲁菜,最后川菜,三者融会贯通,这才做到了满汉楼的首席。厨艺之道,学无止境,天下有那么多菜系,那么多种做法,哪怕就是穷极一生也很难学完。”
    说到这,不语顿了顿:“但万变不离其宗,万丈高楼从地起。所以我决定先教你一些基本功,至于基本功外的东西,那只有靠你自己去摸索了,凭借你的天赋,未来肯定会有所成就。”
    不语从口袋里摸出一串珠子,递到刘芒手里:“这是一串凤眼菩提,为师把玩了多年,就送给你作为信物吧。”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师傅和师父的区别。师傅只是带你干活,心情好了就指点一下你的人,而师父则是视你为亲生儿子,传承他衣钵的人选。
    虽然刘芒好像是逼迫不语收他为徒,但其实双方心里都很清楚——那不过是收徒前,师徒之间的玩笑罢了。
    若是不语真的不愿意,就算是一缸猴儿酒摆在他面前,那也是不可能的。
    信物给完,拜师仪式就结束了,不语站了起来,扶起地上的刘芒。
    “你的刀章和勺功已经很扎实了,短时间内想要再进一步已经很难了,但你勾芡的手法控油的能力还是稍弱。这点我上次吃那道水煮肉片就已经吃出来了,我的味觉虽然退化不少,但其它的感觉还是在的。”
    “这个我也知道,我也曾练过,但进度很慢,远远没有刀章和勺功的速度快。”
    “那是你不知道训练的方法罢了。”不语走到门外,冲刘芒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刘芒跟着不语来到厨房。不语吩咐刘芒搬出一张桌子,又放上一个大圆盘,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一袋玉米淀粉均匀的撒在圆盘上。
    刘芒看着不语现在做的事情,心里很是好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等面粉撒好,不语又拿出一把蚕豆,撒在淀粉之上。
    “试试,用左手将蚕豆捡起来。”不语说道。
    刘芒照着做了,不语叫他摊开左手,指着手指上沾着的淀粉:“这就是不合格!你手指的触觉还不够灵敏,真正的高手捏起蚕豆来指尖上并不会沾上淀粉,所以你做菜的时候捏起的芡粉数量是不够精准的。”
    不语说完,伸出左手,指尖飞快的在圆盘上点动。在刘芒目瞪口呆中,他的两根手指一挨到淀粉上的蚕豆就迅速收回,一沾及退,宛若穿花蝴蝶,让人眼花缭乱。
    “看到没?就是这样!我的右手虽然废掉了,但左手并没有!这还不算什么,当年我练这个的时候可是用的绿豆!”
    不语有些得意的将左手伸到刘芒眼前,他的指尖干干净净,一点淀粉都没有。
    “满汉楼里出来的人都是这样练的?”刘芒问道。
    “当然!满汉楼当年可是给皇室做御膳的,技巧上的东西当然要精益求精。一般来说,能做到主厨的,在这关上都是已经磨练多年的。”
    “难怪!原来是这样练的!”刘芒心里恍然大悟。
    他现在才明白那个李尽然是怎么做到勾芡的时候一丝也不多,能完美包裹在食材上的。
    果然,有师父传授和自己摸索的确有很大的区别。
    “当然,你其它地方的一些缺陷也需要磨练,但万事开头难,你就先从这些最基本的地方开始吧。”
    不语说完,拿起葫芦灌了一口酒,哼着小曲走了出去,将刘芒一个留在厨房。
    刘芒挽起袖子,定了定神,将放在桌子上的蚕豆重新撒入圆盘中,开始练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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