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阵娇吟声中,童頔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宽阔的胸怀,原本消退的红晕,悄然浮现两颊。
    “仅凭一缕灾皇精气,你能抵挡,我全力碾压?”无数水鬼绕着道牧旋转,或是人头鱼身,厚实人身鱼头,嘴巴大得不成比例,满是尖牙,紫黑油亮。
    水鬼企图攻破沙墙,道牧心念一动,沙尘水中旋转,升起龙卷,连带水跟着一起动。
    隆隆隆,沙尘带水,宛若一把把利刃,组合作绞肉机,企图破墙的水鬼被绞成肉末。血沫随水流而飘散弥漫,水鬼们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因为同伴们的血肉变得疯狂。
    “是她?!”一张大脸临至道牧他们面前,任由水龙卷绞杀,大脸随着一起旋转扭曲,却未能伤及对方分毫。“这是莎皇的精气!”大脸变得愈加扭曲,咕隆隆,气得出一串串大气泡。
    “老水怪,你识得莎皇?”道牧惊诧,这老水怪距离莎皇不知几万里,“你这老怪来历,不简单啊。”
    “她本该成后,又是这一关键一年!”气泡停止,大脸凝聚成一冰人,与道牧形象一般无二。“又是这关键时刻,她又将自己宝贵精气赠予,一个卑微的人类!”
    整片水域停止流动,所有水鬼定格在原地,整片大湖形若果冻。
    “人,真有这么好吗?”老水怪任由水沙绞手,硬生生将其撕开一道口。
    “别的人好不好,我不知道,不好说。我这个人是挺好,别这副表情,我说的是事实,我可以为自己作证。”道牧说话太用力,心口一阵刺痛,指着心口上的刀柄,“这把匕首亦可为我作证。”
    “好一双漂亮绝望的眼睛。”老水怪心中赞叹,他两手背负在后,直视道牧眼窟窿里闪烁的两颗红玛瑙,“从你身上,我听到两万怨魂在咆哮和诅咒。你现如今跟说我,你是好人?!”
    “难怪莎皇不喜欢你,任何女性都不会喜欢你这种的。”道牧将童頔放在阿萌背上,自己一人直面灾皇,“迂腐,天真,自以为是,强势霸道,且喜欢以自己的人生观,度视他人的人生。”
    “灾可不是思想家,更不是圣人。莎皇怕是被这一双眼睛和这张烂嘴,迷了心神。”老水怪一把掐住道牧脖子,道牧连反制的时间都没有。
    冰眼与血眼相视,白眼生寒气,红眼生血光,针锋相对,谁都看不惯谁。“只要杀了你,将精气还予莎皇,她亦还能百年之内成后。待她成后,她一定会理解我的苦衷。”
    “蠢不可及,女人要的是一个懂她的男人。”道牧嗤笑,面对老水怪浓烈杀意,丝毫没有半点怯懦。“而不是她想吃西瓜,你却给她桃子的男人。”背负在后的手,向阿萌比划,实则要阿萌驮童頔离去。
    道牧已经成功,将所有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此刻,阿萌与童頔逃生机会,近乎为九。
    “你蠢,还是我蠢?背后那些小动作,真当我没发觉?”老水怪冷笑,手用力,道牧脖子咔咔作响,血气被阻,面红脖子粗,“你们谁都逃不了,全都得死!”另一手抬向童頔阿萌,寒气充斥这片空间,空气都被冻结。
    “阿萌,神行九天!”道牧憋得七孔流血,亦要吼出,血液甜香带点咸,“走啊!”绝然怒啸,发自灵魂的呐喊。
    道牧两手抓住冰臂,硬生生将冰臂掰断,两脚跳起,直蹬老水怪胸口。对方未挪动半步,道牧被震飞,两腿发麻。
    嘤嘤嘤,决刀颤吟不绝,道牧奋手拔刀,“峰回路转!”力劈而下,半空截然停止,化作突刺,将老水怪脖子贯穿。
    “柳暗花明!”刀旋如风,将老水怪头部绞成冰粉。
    “吼吼吼……”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整个身体爆碎成粉。老水怪被道牧突然这一出打懵,作为一方灾皇,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整个湖都动起来,朝道牧他们压下。
    水坚如液钢,任由沙尘如何旋绞,都未能再动湖水分毫,犹如天塌下来那般,道牧他们反而被挤压。
    “死吧!”
    “卑微的人类!”
    “……”
    话才落,世界忽然大白天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道牧只听到老水怪不甘咆哮,待他恢复视力,发觉自己以及回到织天府圣地,那监考的老妪就站在眼前。
    经过短暂的失神,其他考生们方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面上浮现,生的喜悦。
    “阿道!”候大壮从人群中挤出,一身褴褛破条,身后跟着潇洒如故的牛郎。
    啪,候大壮狠狠拍道牧肩膀,肌肉紧缩,牵扯心口,疼得道牧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啧啧啧……红眼小子,你一定不是人。”牛郎啧啧怪叫,跨着外八字,来至道牧身前,细细打量,道牧心口那把匕首,“能扎你心口,怕是信任之人吧?可悲,真可悲,世间怎有你这种奇葩……”
    “什么?!”候大壮粗枝大叶,这才发觉道牧心口插着一把匕首,正欲伸手拔出。
    “住手!”道牧,童頔,老妪异口同声。
    话才落,道牧两眼一抹黑,顺势倒下。候大壮眼疾手快,将道牧接在怀中。
    “剜心牧刀,不可擅自乱拔!”老妪嗔怪候大壮,扬起手中拐杖夯候大壮几下头,“你爹娘没教过你,牧野那老怪也应该教过你吧!”
    候大壮面色灰白,想到自己差点亲手杀死道牧。瞬间唯唯诺诺,不知该说些什么,想想一阵后怕。倘若被爹娘知道这件事,自己得脱几层皮,方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剜心牧刀?!谁这么狠毒,杀父之仇,莫过如此!”牛郎跳脚怪叫,“红眼小子,虽然嘴毒心狠,本质却很善良。能下此毒手,该不是莫家……”牛郎捏着光滑下巴,眼睛未曾从剜心牧刀离开过。
    道牧身体每每抽搐,一次都给道牧带来巨量疼觉,哪怕昏厥也在所难免。体内灵魂之火,犹如没油的灯,摇摇欲坠。
    牛郎面色愈来愈凝重,拿出烟枪,叭叭抽个不停。一边吐烟,一边念念叨叨,骂骂咧咧。
    老妪眼看牛郎这阵仗,“小家伙,你很懂行。”
    “老太婆,我以镇魂烟为红眼小子拘魂不散,剩下就交给你了。”牛郎下很大决心,掏出婴孩巴掌大小的烟袋,手抖巍颤,面部抽搐不停,心在滴血。
    “镇魂烟……”老妪浑浊的双眸闪过豆粒星光,“你还真舍得。”
    牛郎小心翼翼捏烟丝,生怕掉出一缕,颤巍巍将一缕缕烟丝塞满烟洞。
    “呼……”牛郎长舒一口气,此时白赞额头,挂满汗珠。“总得要给这个绝望的世界,留下一两个善良的人,唤醒世人心中之善。”
    “手法好生娴熟,一根烟丝都没暴动。”老妪不无赞许,持拐杖的手不再抖动,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开始吧。”牛郎郑重点头,右手食指抹过烟丝,烟丝悄燃。
    周围温度骤然下降,连光芒都黯淡几分。“嘶呼!”牛郎吐出一口黑烟,道牧,老妪,连同牛郎自己笼罩在黑烟当中。
    听,悠扬旋律响起,时而欢愉,时而悲恸。好似九天传来牧道者的牧歌,又似远古生灵在向苍天乞怜,又似生人向亡魂哭诉。
    不同的人,听到不同的声音,人们随着内心,哼出自己灵魂的个。
    有人忍不住悲恸,放生大哭;有人藏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泛滥阳光;有人痛到深处,仅发声一叹。
    “噗……”一声响屁,臭遍天地。
    响屁打断旋律,将众人拉回现实,黑烟如同蘑菇那般蒸腾消散。
    牛郎弯腰大口喘气,面色煞白,手和脸都在滴汗,汗水辣得他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老妪右手握持剜心牧刀,身体跟这双手一起巍颤颤,汗水随着脸上沟壑滑滑入嘴角,咸得泛苦。
    道牧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面色雪白,没一缕血色,嘴唇干燥起皮,那双血眼黯淡无神。身体仿佛被掏空,站着就显得吃力,羊癫疯那般打颤不停。
    咔咔咔,道牧费力合十两手,对牛郎和老妪鞠一躬,“谢谢。”仅仅两个字,好似用尽他仅剩的力气,两腿放软,仰身往后倒。
    候大壮眼疾手快,将道牧抱到阿萌身上。
    老妪拿出一玉瓶,倒出两颗牛力丸,一颗给牛郎,一颗给道牧。两人吞服药丸过后,好似一下吞食一头仙兕,身体在鼓动,状态在快速恢复。
    咏牧大典迸发万丈光芒,映射出每个考生的名字以及成绩。空中名单密密麻麻,字小如蚁,每个人看到自己名字却大如烈日。
    “六六六六六,道牧,特级特等。”道牧赫然再次位列第一名,人们不由将目光全都投向道牧。
    “这未免太过夸张,自织天府开辟以来,未曾有人在镇灾试,得过特级特等。”
    “镇灾试中,甲级甲等已是罕见。”
    “……”
    第二名是牛郎,甲级甲等,第三名是候大壮,甲级甲等,往后还有十数个甲级甲等。
    “监考史,其他人呢?”人们开始发现,自己那些好友在考试结束后,要不见踪影,不由担心起来。
    “死了。”老妪语气淡漠,她不曾一次说镇灾试并非儿戏,可又有几人把这当成一回事。
    咏牧大典开启千灾万厄界,让老妪措手不及。
    六万考生进入千灾万厄界,方才几日,只活万余。老妪想到是千灾万厄界,是那个本该成后的女人统领的世界,一切都变得那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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