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辗转几次,道牧终在城中繁华大街找到织天府邸。一人一兽,抬头望门匾,数息后,方才登上台阶。
    “何人?”两门卫抬手阻拦,眼眸森寒冰冷,眸光似剑。
    “织府,牧剑山弟子,道牧。”有过几次经验,道牧已不再收黑金腰牌,只要身挂黑金腰牌,他人自会辨认。
    二人目光扫过黑金腰牌,眼水烁光,对视交流数息,方才放手归位。阿萌见状,无需道牧开口,已迈开小粗腿。
    询房。
    清河环绕,背靠绿满青山,高三十三丈。亭水楼台四立,山麓却独一座大房,织天府情报机构,询踪剑所设分部。
    “搞情报,见不得光行当。亦做得如此清新脱俗,怕是只有织天府一家。”道牧阿萌踏过楠木制的风雨桥,面前九道分岔路,二话不说直往询房走去。
    门前一丰碑,写到“寻天问地,无所不晓。”这一块丰碑给将信将疑的道牧,喂下一剂强心药。
    “道师弟,师兄瞧你心有惑,何不进来谈谈心?”
    道牧人未到,询房已来声,听其口气并非花甲老头,怕是询踪剑杰青。
    跃下阿萌的背,一人一兽跨过门槛,滑稽一幕映入眼帘。未见一黑衣青年躺在摇椅,看不透骨龄,神态散漫慵懒。房中明明清凉舒适,依然挥舞扇,未有起身意图。
    “坐。”黑衣抬手指向身旁令一把摇椅,本是空荡荡桌案,多一壶热茶,各式甜点,以及糖果。“除却牧剑山位置不可问不可说,道师弟的其他问题,看我心情回答。”
    “可否给些许提示?”道牧坐在摇椅上,一连含下三颗糖,这才心满意足躺下。好似回到母亲怀抱那般,温暖而又充满安全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所有毛孔舒展。“府主下令,不可说?”
    “提示已经很明显,道师弟对自己不自信罢了。”黑衣青年大幅度转身,一个不留神,咣当一声,一块黑铁腰牌掉落地上。
    “安然师兄,似很了解我……”道牧目光掠过,大致了然,“刚刚于散市街道,一秃发老混混,欲卖我龙涎,且问安师兄他的来历。”道牧现在以为老混混,该是询踪剑的人。
    “什么?!”安然跳起身,散漫慵懒一扫而空,“可是抽着水烟,满口大黑牙,头发仅剩一撮,自称老白的老头儿?”安然一惊一乍,来道牧身前,折扇手中扇得不停。
    “安然师兄,为何激动?”道牧起身坐直,慢慢悠悠,给自己斟茶,举止优雅,不慌不忙,“老白不是你询踪剑的老前辈?”抿一口热茶,含几颗糖果,糖茶在口,美滋滋。
    “他是真龙,一头盘踞牧星山不知多少岁月的老白龙!”安然失了分寸,于道牧周身踱来踱去,时而合扇,时而开扇,“走,走,走……道师弟,别吃糖,别喝茶了!
    若能从老白龙哪儿,得来一斛龙涎。你我二人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说着,安然终忍不住,将道牧拉起,惹得道牧一脸怪异。
    “你觉得,他还在?”道牧手一颤,安然只觉手臂发麻,遂松开手。
    被道牧这么一说,安然清醒不少,笑得比哭还难看,“看来,要超过童伯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说完,躺回摇椅上,又恢复之前散漫慵懒。
    “真龙见首不见尾,用于老白龙身上,自不为过。从未有人能捉得过他,却流传着关于他无数传说,但凡从他那里获得龙涎……”
    安然娓娓道来,将他所知老白龙一切,都给道牧说个遍。意图自是很简单,让道牧与自己感动深受,捶胸惋惜。
    “瞧他一口大黑牙,一手抽水烟,一手抠脚丫,口吐犯呕恶臭,你不觉恶心?”回想老白龙模样,道牧就恶寒一阵,在摇椅上缩一下身。
    “多少人如你这般想,从而失去仙缘。”安然侧躺,透过椅缝,双眸炯炯生光,“可惜可惜,你就这般错过。老白龙仙缘加上牧剑山奇缘,足可让你叱咤牵牛星。怎么你也是这么肤浅的人,只看人表面……”
    道牧轻笑摇头,没有一点惋惜,真的一点惋惜都没有,或许这是他与别人最大不同的地方。
    “我一向肤浅,喜欢以眼待人。”说着,道牧抬手指自己双眼,再指安然双眼。看不透老白龙,不知是福是祸,道牧潜意识是远离这类人。
    待道牧走出询房,天色暗淡,外面河风阵阵,自下而上,与山风相合,吹得树木婆娑。树下灌木已融入黑暗,模样变得狰狞,令众生畏惧。
    “道师弟,有空常来光顾,找我免费!”安然依靠门槛,挥别道牧,颇有惺惺相惜之意。道牧抬手呼应,头也不回,消失在黑暗当中。
    “少主,仅为三颗朱果,你就违逆剑主命令,也不怕剑主降下酷罚?”声音好似从身后传来,却空荡荡无人,又好似从门前传来,却也空荡荡无人。
    “踩线罢了,违逆可就太过。相较莫家杰青,道牧更值得深交。”三颗朱果直接塞入口中,唇齿相合,难以言喻的清甜,充斥四肢百骸。
    “询踪剑出自祝织山,独立于织天府,而今竟被莫家压成败犬,不觉可笑?”双眸烁若艳阳,朱果药效极致升华。
    安然只觉自信在回流,之前慵懒颓废一扫而空,抬头望山那头,最后一抹夕阳,绚烂了半边天。
    “只待少主成长起来,寻得良方,根治询踪剑弊病。”一直八哥飞上安然肩头,喙白如玉,身白胜雪。
    “询踪剑混入太多杂种,招致询踪剑已忘却本心。”安然回头入屋,一个响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难怪织女临凡,亦不闻讯询踪剑事物,祝织山可不傻……”
    咯吱,房门闭上,打烊挂牌落下,房中安然已没了踪影,空留千烛摇曳。
    道牧不愿跟他人拼房,麻烦且不方便,出了询房,一人一兽直奔大门,离开织天府邸。
    一路走来,没几个同门对自己指点,多是看一眼便过。有些人也就纯粹好奇,织府弟子怎会来此,对道牧不甚熟悉。
    织天府邸坐落剑星城最繁华街道,莫说茶肆酒楼,红楼亦不少。道牧愈来愈刁,皆看眼缘,道牧之前明明对双眼恨得要死,而今尽信双眼,心态复杂难明。
    街道尽头,一家酒肆令道牧眼前一亮。老旧的粗布招牌,迎着晚风猎猎作响,唯有“甜酒”二字。
    晚风像贼,从酒肆偷出一股迷人的甜酒浓香,甜酒方是道牧驻步的主要原因。
    一直以来,身边的人都误解道牧喜喝烈酒。实则不然,道牧最喜甜酒,甜蜜而醇美,入喉浑厚又不辣嗓子眼,温暖心胃,而非灼烧。
    然,不知从何时开始,纯卖甜酒的酒肆酒楼已消失。人们皆以烈酒为勇,甜酒为怂,娘们饮品。
    相较周围其他门铺,酒肆不算大,估摸满客二三十人已冲顶。时不时有三两女性,零零星星来此消费,又有相差不多的人离开。不少人直接拎壶带罐打包离去,不愿在此吃。
    类似道牧这般驻步观望的男人不少,多以侵略性目光看女性消费者,交头接耳,评头论足,这些女性也不避嫌,乐在其中。
    “有趣。”道牧肚子已发出抗议,咕咕叫。跃下阿萌,一人一兽,在他人诡异目光中,走进酒肆。
    “少年郎,喝甜酒,吃饭,亦或住店?”一肥胖妇女迎面而来,她身着一袭整洁牧袍,打破道牧对酒肆刻板印象。
    肥胖妇女大大咧咧,一眼看破道牧,“哟,不细看,还看不出来,小伙竟是个佩刀的牧道者,有个性,我喜欢。”
    “还有住店?”道牧华丽无视他人惊诧目光,打量酒肆,怎么看就看不出有地方可睡。“喝甜酒,吃饭,住店,三者一体。”也没多考虑,只觉这里给他莫名心安。
    “十斤极品灵石,包食宿。”肥胖妇女一边指挥同样肥胖的丈夫,一边接待道牧,三心二用,且还漫不经心报出天价。
    肥手伸至道牧面前,又白又嫩,手指带满各类宝石戒指,花红柳绿。“价格可接受的话,黑金腰牌予我登记一下。”
    “予你一百斤极品灵石,不知能否管我和阿萌吃饱睡好?”道牧也不啰嗦,鸽子蛋大小的极品灵石放于肥胖妇女掌心。
    “斤数,只多不少,少年郎,我喜欢你的直爽。”肥胖妇女掂量灵石,肥手下翻,极品灵石消失,在此抬手至道牧面前,“解下腰牌予我。”
    “织府,牧剑山,道牧……”肥胖妇女看看手中黑金腰牌,又抬头望道牧,时而皱眉,时而舒展。须臾后,将黑金腰牌递给道牧,“我这没菜单,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你只需告诉我有何忌口。”
    “肉,各类肉食。”道牧随肥胖妇女金屋,坐于桌前,“我食量为五十人份,阿萌为五百人份,百斤极品灵石若还不够,前辈可找我讨要。”语气真挚,正襟危坐,如一初出茅庐贵公子。
    “唤我肥肥姐,即可。”
    肥肥姐已转身走向后厨,无法想象在修仙的世界,一个女人拥有候大壮一样的身高。菲菲姐,一身横肉肥膘,虎背熊腰已不足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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