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大壮跟村民们叙旧道别,安抚村民们的情绪,让他们不要为他和道牧等人担心。村民们的话,往往不多。除却几个相熟的老邻居,话多一点。
    那些隔代村民多是一句,“珍重!”或是“牧仙一脉,未来之希望!”再者“牵牛星魔咒已除,尔等无需再受苦,极好极好。”
    李焕衍和牛郎走近道牧身边,只见道牧盘腿打坐,决刀横放在大腿根,双手自然垂放在膝盖上,手心朝天。
    因道牧右手中指无法弯曲,道牧双手大拇指都微微弯曲,搭在双手中指的第二节。
    “大自在?”牛郎瞳孔收缩一阵,抬头正好与李焕衍对视。见李焕衍眼眶泛滥波澜,神情本就凝重,又加上几分担忧。
    “这里是织女星阴间,你们怎么过来的?”道牧缓缓睁开眼睛,血色星眸闪耀阳光,无法言喻的纯洁与绚烂。
    “你得问阿牛,我只是摇了下铜铃。”李焕衍双手背负在后,眺望前往。他并没有因为呼吸到织女星熟悉的阴间气味感到高兴,双手紧攥成拳,骨关节青青白白。
    “跟你的方式类似。”牛郎在道牧面前的石阶上半蹲,跟那街头巷尾的老烟民一样,看着前方目光闪烁,“来得容易,想要原路返回,几乎是不可能了的。”
    “让焕衍摇铃,就此登临织女星便是了。”道牧微微淡笑,自他身上普照的阳光又更亮一些。
    李焕衍和牛郎虽有抵御,依然像站在炼丹炉旁边,阳光不仅灼烧皮肤,更深入体内,深入灵魂。
    “牧哥,不是每处都能打开阴阳路。”李焕衍脸上犯苦,猛烈摇晃铜铃,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铜铃不响,说明这方圆万里,无一处土地庙,更无一处城隍庙。哪怕我修为再强,再大力摇铃也无用。想要从这类境地穿梭阴阳两界,唯有黄泉路。”
    他似乎想起来这应该是一处流鬼之地,鬼道和阴司缓冲之地,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牛郎撇过头,余光看着李焕衍,“能联系得上织女星的牛头马面吗?”方才烟劲太大,牛郎的脸色依旧青白,嘴唇干裂见血,喉咙嘶哑无力。
    “这么说跟你们解释吧,我们现在的情况,就跟在织女星一隅的茫茫灾区中,要联系织天仙女一样困难。”
    李焕衍一边说着,还时不时回望身后。此刻,大半牧星镇村民已入轮回道。
    道牧想要趁机博乱的是牵牛星阴司,织女星阴司可不似牵牛星阴司,李焕衍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们真是胡闹,做事情也不想想后果。”道牧站起身来,左手握持决刀指着前方,看着李焕衍,好奇问道,“这些鬼怪,貌似没几个属于阴司,多是鬼道。”
    闻言,牛郎也站起身来,看着李焕衍,带着道牧同样的疑惑。
    李焕衍解释道,鬼道多在阳间,且喜欢夜间出行。鬼道想入阴间,就跟凡星修仙者要飞升仙星一样。
    还是那一句话,阳间跟阴间的道理,基本相通。鬼道众生没被招入就职,只可称之为鬼,例如鬼兵,鬼将,鬼帅,鬼王等等。
    鬼道众生被招入阴司就职,鬼字既换成阴兵,阴将,阴帅。阴司又称冥司,所以不同地方,不同人,又叫冥吏,冥将,冥帅。唯一不变,既是阎罗王。
    “呵呵,真羡慕你们这些能够穿梭两界的人。”牛郎咧嘴笑道,烟枪在手上纷飞,缭乱成蝶。
    李焕衍顿时哭笑不得,又耿直讲道,别人总觉得钟馗神秘潇洒,却不知钟馗大多被迫领命,没有一个阳间道士愿意踏入阴间。
    生灵活在阳间,只能受用活物。死灵活在阴间,只能受用死物。人鬼殊途,正是其道理。他们无法享受我们阳间美味,我们也无法感受他们阴间香火。
    都言人间险恶,殊不知阴间更加险恶,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落入阴间的生人。
    “那我们岂不是会死得很惨?”候大壮大步跨来,仅剩百余死魂灵,“能不能让阿道幻化金乌,驮扶我们前往最近的阴司地盘。”
    “鬼怕阳气!”李焕衍挥指百里光域,无一鬼敢入光域,“可牧哥不是仙,他若踏出祭台,化作金乌驮扶我们飞行。阳气会像洪流一样流逝,最终我们还是个死。”
    “那还是别乱动得好。”牛郎捏着下巴,打量祭台,陷入沉思。
    气氛陷入死静,四人都在绞尽脑汁,收刮脑海中所有的知识。
    他们太过入神,没有发现他们身后剩下的二十三个耄耄老人没有迈入轮回道,一个接着一个身影黯淡,最终消失在原地。
    若候大壮转过头,就会发现这一个个消失的耄耄老人,尽是侯家老人,历代村长。
    候大壮若有所感,只觉心中闷沌,黑脸乌云密布。当候大壮转过头,老人们早已经全部消失。
    候大壮还以为牧星镇所有死灵全都进入轮回道,闷沌的心开朗不少,忽然脑海灵光一闪,惊喜叫道,可以让他们的坐骑带他们回阳间啊!
    李焕衍和牛郎顿时愣一下,接着又是一阵苦笑。牛郎拿烟枪直戳候大壮的胸口,质问候大壮是天仙吗?
    候大壮恍然想起这事,肉体凡胎,尚未涅槃成天仙,超脱苦海。纵使是仙兽下凡也不好驮,若是驮着腾云,三尺也不能离地。
    在阴间就地而行,倒还可以,可就是不能将骑乘回到阳间。自古道,驮大岳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
    “焕衍,你尝试向阴司联动。”道牧心念才动,光域收缩至方圆一里,“我三人掠阵守护。”鬼怪们就跟贴画一样,紧贴而来。
    “他们身上皆散发着诱鬼的香气,令人垂涎三尺。”
    “红眼小子的香气最为诱鬼,老魔倒要看看他还能进坚持多久!”
    “……”
    狼虫虎豹,熊蛇波魔,恶鬼僵尸无所不有。这些鬼道不求承认,只求超脱苦海,步步登仙。
    “可是我等到那阴司,必定遭受责罚……”李焕衍环视祭台,满面凝愁。
    “以后的事,以后说。”道牧打断李焕衍的话,“先活下去,才是真。”语气坚决,让人毋庸置疑。
    正当时,妖魔鬼怪又是一大波嘶吼阵阵,且嘲讽蔑视他们,将李焕衍拉回现实。
    见他应了一声,左手摇铃,右手纂铜剑虚空画符,像顽皮孩童用木棍在搅水缸,荡起一道道涟漪,肉眼可见。
    光忽然一闪一闪,“嗯?!”道牧顿觉胸口一痛,浑如铁锤重击胸口,喉咙涌动,鲜血涌上口腔。
    道牧憋得面红耳赤,见当前一群牛鬼蛇魔嘲讽怒笑。道牧剑眉冷竖,将血液喷出,血化成河,风撑着血河冲上天际。
    血液的香气使得鬼怪们兴奋嘶吼,恨不得将所有血液独占,牛饮下肚。
    然而,血水倾洒而下,浑如熔浆般的血滴,豆粒大小。淋得鬼怪们身上,熔浆滴在油脂上,洞穿融化一个个洞孔,痛得他们撕心裂肺,嗷嗷嘶吼怒骂不止。
    修为高的鬼怪施展神通以抵御,修为低的鬼怪立马被灼成黑灰,连白骨都不剩,魂飞魄散。
    想要逃脱血雨范围的鬼怪,被其他方位的鬼怪拦截。其他鬼怪目光冷森森,笑容阴仄仄,且还不忘嘲弄他们几句。
    血灼地而化气,血融鬼而成烟。烟气互相交融,随着风儿弥漫开。或游走鬼缝之间,或穿衣入甲,或融入黑森鬼气,或让鬼怪吸入鼻子。待血雨消停,烟气已弥漫方圆百里。
    只见道牧脚踏步罡,双手单独掐印。印成,百里时空停顿一下,接着一股灼流涌现。
    “快!”
    “逃!”
    “啊!”
    鬼鸦见势不妙,仰天嘶叫,自鬼怪群中,振翅而非。大量鬼鸦异动,让怕死的小鬼跟着在地上窜逃,接着引起一波狂潮,一个个半羽半雾,黑气腾腾在奔逃。
    “燃风,光照。”左右手道印合二为一。
    呼咧咧……
    本是同根生,燃烧自相连。阳光膨胀,再现百里光域。
    鬼怪们在阳光下,实力被大幅度削减。火焰猛猎猎,在阳光下,犹如野火燎原,火上铺油。
    霎时间,百里阳光与百里火光交融,金色与血色缠绵,给鬼怪们呈现一幅惩戒恶鬼的地狱火海。
    阴司的火海只折磨鬼,道牧的火海不仅折磨,还活生生烧死。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随着风光,弥漫天地。这股味道是死老鼠混杂鸡屎牛粪猪尿连同腐臭人体一起焚烧,混合成的味道。
    “哼!”道牧双手分开,背负在后,一手紧压一手,不让双手抖动。光域猛地收缩到祭台一丈外,身姿伟岸,傲然冷视前方。
    没有一个鬼怪逃出光域和火海,哪怕是鬼将也不例外。这一幕把其他鬼怪唬得,个个发疯似的后撤,无论鬼帅如何镇压都没有用。
    “阿道,你总算走上属于自己的道。”牛郎替道牧感到高兴,将烟枪放在嘴里,叭哧叭哧,连吸几口烟,缓缓吐出。“风和水多见,风和光却不多见。风光之道你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风光大道,一衍生万。”候大壮啧啧赞叹,“日后,无人敢讲阿道牧剑双修,攻伐力不足。”
    “风风光光,漫漫长长。”道牧身体从虚脱恢复些许,拿出药糖含在口中,支支吾吾,“也不知,风光极致,能否与真正的太阳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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