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去年被罢免司徒之位,后由光禄大夫杨赐代为司徒,这位帝师两任三公,可见刘宏对其信任。

    而何进也是看到这点,竟然拜师杨赐,一下子不仅无声的拉近了与皇帝的联系,毕竟两人算是同门之谊,渊源颇深,又让何氏在外朝士人眼里成了香饽饽,这才由杨赐带头,袁家的另一位九卿太仆袁逢随同,请旨立太子。

    至于杨赐为何要收何进这个寒门之人为弟子,更知道其是外戚,还明知立太子一事是袁家与何氏密谋,也要带头请旨,一方面乃是袁氏与杨氏关系极好,杨赐的儿子杨彪娶了袁逢的女儿,两家乃是儿女亲家,生了后来有才名的杨修,另一方面无非是几方互相利用而已。

    何进需要杨赐弘农杨氏的名望,遮盖他出身寒门的劣势,同时与外朝拉近关系,让他们支持自己的侄子成为太子,这样再有宫里亲近宦官在刘宏身边的鼓动,何氏在后宫和皇帝眼里夺位的机会更大一些。

    杨赐则是外朝的领袖之一,一方面当然希望朝廷早立太子,稳定国本,毕竟东汉后期的皇帝都不是长寿之人,另一方面,则是希望中朝自己陷入内耗,使得外朝在朝堂的话语权更多,毕竟王甫、曹节死后,受其牵连者于朝堂留下不少空位,其中多数都被士人占据,若不是去年的党锢之祸,今番朝廷定不会再有宦官把持。

    是以,眼看何氏后面的宦官集体要与老牌皇戚宋、伏发难,当然是百般支持,他巴不得中朝势力里外戚与宦官内斗,自相损耗。

    而袁家就更好理解了,他们此时除了袁绍这个心术不正的异类之外,都希望能与何进交好,从而能搭上一条从龙之功,继续帮袁氏保持顶级门阀的势头。

    毕竟袁家可是有一个大宦官袁赦的族人,张让赵忠此时稍显稚嫩,宦官之中没有一个有能力的老牌宦官,真的镇不住朝堂,此时他还没有无耻的喊出那令天下皆惊的“张常侍是吾阿父,赵常侍是吾阿母”之类的荒唐话,是以还是很信任宦官的。

    成熟的政客之间从来都是没有节操了,纵然士人与宦官对立,不屑与其为伍,但关乎自己利益还是会做出最好的抉择,至于不成熟的,早就成了政治牺牲品了。君不见历朝历代都说明了,成为官场不倒翁的人都是一个优秀的政客。

    翌日,太学之中也是风起云涌,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议定太子成了大家讨论的重要话题。

    太学里空地处,一群穿着长裾衣袍的太学生,正围于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听其言语。

    “诸位,国本乃是天下之重,吾等太学诸生,应以国事为重。今司徒杨公,太仆袁公,请旨早定国本,实乃国之大事。”

    说话之人名曰袁胤,还未成年,乃是汝南袁氏族人,他有两个从兄以后很是出名。

    其中一个从兄过继给去世从父袁成的庶兄,叫袁绍,因党锢之祸现在赋闲,只是其不断招收死士,结交党人士子,颇为让人忧心。

    还有一个从兄叫袁术,业已成年,取字后被举为孝廉,靠着家中势力,现在已入宫中为郎,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侍卫,纯镀金而已,相信很快便有要职可当,其自幼便与袁术交好。

    “是极是极……”

    “袁兄所言极是。”

    “朝廷一日不定国本,恐起祸事。”、

    ……

    太学之中不时有学子支持此言,毕竟国本永远是历朝历代士人最关心的话题。

    “王兄,怎么不去慷慨激言一番?”离人群不远的一处竹林里,伏泉与几人坐于一起,静看这太学之事,突然打趣问道身边王朗。

    王朗苦笑道:“流川何故欺吾,恩师进言立定太子,吾亦不赞同。皇后尚在,贤淑贞良,加之皇子年幼,如此急迫,非乃幸事。”

    伏泉笑道:“王兄勿急,此戏言耳,只是未想此事才出,太学里便是传的沸沸扬扬,看来有人刻意为之。”

    话未说完,便听身旁一魁梧少年大声喊道:“还能是谁?袁胤传此言,定是袁氏指使无疑,何氏兄进拜杨公为师,何氏于宫中又与袁赦相密,有袁赦在,袁氏赌何氏子为太子有何不可?”其嗓门奇大,状若洪钟,震得伏泉脑子嗡嗡作响。

    这人是伏泉去年所结识的同乡少年,名曰臧洪,字子源,广陵郡射阳县人,就是历史上和吕布合传的那个人,未来的汉末群雄之一。

    其与伏泉颇有渊源,既是同乡世交,其父又算宋酆故吏,就是当时帮宋酆灭许昭的扬州刺史臧旻,现在因功迁使匈奴中郎将。

    江东叛乱平定后,臧洪因其父平乱之功,被朝廷拜为童子郎,于去年入太学游学。伏泉与其在徐州乡友聚会相识,志趣相投,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此时,坐于角落“安分守己”的贾诩突然开口道:“袁氏自袁安卧雪以来,所行之事尽皆有利可图,否则断不会崛起如此之快。若是太子早定,其有从龙之功,自然需要造势,只是太学之中再谈政事,恐祸福难料。”

    一语说完,除了伏泉回应,其他人皆不言语,倒不是不赞同,而是心有所感,为朝廷前路感到迷茫。

    去年五月,永昌太守曹鸾坐讼党人,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

    皇帝刘宏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弃市。诏党人门生、故吏、父兄、子弟在位者,皆免官禁锢。

    这就是第三次党锢之祸,由此之后,士人真正开始寒心,对于朝廷诛灭宦官绝望,党人则仇恨宦官皇权更甚,纷纷依拢于“天下楷模袁本初”的身边,时刻准备夺权与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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