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平襄县城以西,仓皇西顾的数万骑叛军,被万余骑汉军追击至此,还是没能从那场大洪水中反应过来,依旧如没了胆一样逃窜。

    汉军自然乐见其成,伏泉带兵就这么一路追着,碰到跑不下去,落单的叛军骑兵,除了主动下马跪地投降的,直接收编,其他的负隅顽抗者,都是直接砍杀,也是收获不少,两天里也是斩俘数千,战果不小。

    北方数十里外,韩遂的数千骑兵,也是好巧不巧的赶到这里,不过,对比于正互相追逐,根本没在四周安排斥候的汉军和叛军主力,韩遂所部显然是安排了斥候,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韩遂。

    “汉军将万骑?汉军人数可看得真切,确定无疑乎?”

    接到斥候消息,韩遂认真问询,汉军追击的骑兵数量,关乎他能不能救援不得马虎。若是汉军追击的人数少还好,若是多的话,那他就得考虑凭着自己这数千人,能不能,值不值得去救援北宫伯玉等人所率的叛军主力了。

    那名叫成公英的斥候,迟疑了一下,还是正声道:“应无疑也,至多不过万五之数!”

    “当如是乎?”

    “确定无疑!”

    “再探,汉军若有异动,速速探明!”

    “诺!”

    随着斥候在韩遂赞许的目光下离去,韩遂捋着短须。陷入深思,虽然那数万骑兵相互追赶,可能妨碍他计算汉军兵力的判断力,但是韩遂还是确信对方说的是真的,汉军也有一万余骑而已,甚至说汉军有一万五千骑都是说高的。

    因此,按照韩遂的推断,除非是汉军又得到中原方面的支援,所以这万人就是汉军的全部实力,按理他倒是可以对付。只是,韩遂心中有着另一个计划,现在的局势之下,即使他有可能凭着手下这数千骑骑兵,重创那万余骑汉军,从而继续挽回可能有的大败声势,可是韩遂却依然不会去做,当务之急,他需要保存实力,并且不断扩大才行。

    “将军,汉军兵势虽大,又挟大胜之威,然吾军尚有数千骑,未尝不可一战!”麴胜在韩遂身边进言道,于他而言,虽然讨厌北宫伯玉、李文侯等羌人将领,但是如今局势,这叛军主力还是要救的,否则,叛军很有可能因此而亡,这完全不是麴胜愿意见到的。

    “勿急,此事吾自有分寸。”韩遂安慰道,他此刻自然不会命令手下仅有的数千骑心腹骑兵,去为叛军主力陪葬,于他而言,那些叛军主力虽好,但是却不比这数千心腹忠心,假如救不了叛军主力的话,韩遂也绝对不会那这数千骑开玩笑。

    “诺!”

    眼看麴胜行礼,策马于一旁,韩遂点点头,思索起来。

    西北之地的风沙很多,韩遂不知道脸上吹了多少沙土,但早已习惯,目光所及,前身边数里处,有一带树木,顿时韩遂心生一计。

    却见韩遂指着那片树林,对诸将道:“令诸军皆往砍伐树木,拴于马尾,随吾救援。”

    话音一落,这些骑兵,纷纷在各自将领的命令下,争相往那小树林而去,他们都是韩遂的心腹,可以说信任他最深,因此他们并没有因为韩遂奇怪的命令,而选择不干。

    约莫有数刻钟,这数千骑,都很好的完成了韩遂的命令,每个人马尾上的奇怪装饰,让人看了觉得这根本不是一支正规军。

    很快,见众人兵将都准备好,韩遂也不拖延,下令之后,便带领军队直接往汉军侧翼冲去。

    不远处,数万骑相逐而来,看到身后汉军死死紧盯,根本没有撤军准备,叛军无不惊恐万分,感觉毫无生路可言。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反击的准备。

    “平西当心,勇士县已为叛军所占,再往西去,恐有为汉军反噬之危。”

    行军之中,汉军有步将,见得大军已经过了平襄县城,伏泉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连忙谏言道。他们不知道此番大战的具体战略,勇士县在他们的记忆里,此时还是被叛军所占领,现在继续深入的话,很有可能进入敌后,若是叛军留有后手准备,可能追击不成反被伏击因此必须要慎重。

    伏泉听后,大笑道:“不需如此,令大军全力追之,若无意外,此刻勇士县城,已为吴子远所有也。”

    吴子远?

    收复勇士县城?

    身边众人闻得此言,纷纷诧异,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伏泉的意思,一番猜想便知伏泉留下吴懿率领五千以板楯蛮兵为主的步卒,守卫明显没有太多防御压力的平襄县城的意图,原来是准备在叛军主力全部进入汉阳郡深处后,让吴懿率领这只步卒,当做骑兵,绕袭敌后,断叛军归路的。

    只要汉阳郡西方的桥头堡勇士县城在手,汉军就算再往西去,也是无碍,而相反,若是叛军逃到勇士县城外,见到这本来保命的稻草飞了,可想而知对叛军士气又怎样的影响。

    悠忽之间,也不知谁人起哄,大喊道:“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这一句话,很快引起了身边其他意识到这是恭维伏泉好机会的汉军诸兵将的注意,他们也是大声更着附和,一下子,越传越远,很快,这万余骑汉军骑兵,也都跟着大喊起来。

    “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平西妙计定凉州,汉羌叛军自此灭!”

    ……

    本来伏泉想命人断了这恭维的话,不要再讲,后来发现全军因此而士气振奋,也就不再禁止,这种追击战内,更需要追击的一方有惊人的气势,才能让被追击者,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情,最终如同温水煮青蛙般,将被追击方给彻底吞没。

    只是,汉军的好心情明显不会太久,有眼见的汉军骑兵,突然发现,在己方大军北方,竟然有一股数量不明的骑兵出现,顿时大惊,连忙有兵将见此,派人向伏泉传讯。

    “报!北方有大部骑兵出现,数量不明!”

    闻得此言,汉军无不大惊,就是伏泉自己,看到北面那部骑兵也是震惊无比。此时汉军在凉州的兵力,伏泉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知道,那部骑兵绝对不会是汉军,因为汉军现在在其他各郡的骑兵,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根本赶不到这里。

    并且,远方漫天的烟尘,那是无数马蹄掀起的尘埃,以及那阵阵入耳的马蹄声,有若雷鸣,看其威势,最起码足有万骑之众,这等数量,已经和自己麾下的兵马持平。

    伏泉明白,扣除自己本部骑兵,就是把现在大汉王朝在凉州各地的其他骑兵,全部集结起来,估计也只能凑不出这等规模的骑兵。因此,如果这样看的话,这股骑兵的来历不言而喻,自然是叛军而已。

    “文和,依汝之见,如今局势,当何如?”伏泉第一时间,问了身边的贾诩,他虽然心里有所想法,但还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希望可以继续扩大战果。

    贾诩望着那股骑兵,眼神锐利道:“平西已有应对,何需问诩。”

    “莫非真如是乎?”

    “敌情不明,冒然行事,恐生大祸!”

    “唉!”伏泉哀叹一声道:“可恨!大功铸成,只差一步,实在可恨!”

    “来日方长,平西勿恼,想吴子远已复勇士县,今又杀俘叛军愈有三万,当为大胜也!”

    “若再得精骑两万,如何于此驻足?”伏泉怅然,随后对身后兵将下令道:“传令全军,退兵,后撤五里!”

    下令之后,伏泉再次凝望着那股叛军骑兵,只见烟尘阵阵中,密布的旌旗飘动,更有无数披甲的骑兵在驻足观望,气势不小,同时也让伏泉更深一层失落。

    如果汉军现在继续进军,那么很有可能面临这被叛军从两路包抄的危险,而且叛军这两路的兵力都比己方多,为了保险起见,伏泉只能从原本的主动进攻,转为现在的被动观望的样子,这一点,也得到了汉军各兵将的认同。

    对于叛军的具体实力,汉军也不是非常清楚,如果说叛军除了此番入侵汉阳的主力外,在后方还留有一定数量的兵马,看守老巢,他们也不奇怪。因此,他们也就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是叛军的障眼法,此刻,他们甚至连主动派兵,和那股叛军不明数量的骑兵交战的想法都没有。

    当然,就算是有人胆子大,想要冒险试探,伏泉也不会答应,因为他在细细查看之后,也看到那支叛军不明数量的骑兵上的旗帜,那写着“韩”字大旗的将旗,明确告诉了他,那是叛军的另一个重要将领韩遂的部队。

    而先前根据贾诩的猜测,叛军是极其有可能派一支偏师进攻北地郡的,如果这支偏师的主帅是韩遂的话,以韩岁的才智,可能是发现了不对劲,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带着原本进攻北地郡的骑兵,前来救援叛军主力了。所以,伏泉是绝对不会冒险,派兵去试探那支叛军部队的,因为对方极有可能是真的拥有万骑的,这时候派骑兵去试探,无疑是送死,伏泉才不会干这个亏本的买卖。

    “将军,快看,汉军已撤军!”

    麴胜指着伏泉所部撤退的万余骑汉军,大声喊着,尚在深思布局,若是与汉军大战如何应对的韩遂,闻得此言,连忙抬头,待看到汉军真撤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喜悦之情,不溢言表。

    若是伏泉真带兵和他作战,他还真没想好,怎么凭着这数千骑兵,去对付汉军刚刚大胜的精锐骑兵。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需要去想了,汉军还是输不起,一旦情况有所不对,还是会如同他所想的,以保留实力为主,他总算是猜对了。

    “哈哈哈!”韩遂突然大笑道:“吾曾闻,伏流川昔日以晋大夫栾枝破楚军之计,反其道行之,逼降巴郡板楯蛮人。今日,若其知晓,吾以此策,逼退其军,不知当有何想?”

    看到撤退的汉军里,那一杆醒目的“伏”字将旗,韩遂便知道如今凉州汉军的主将伏泉,也在这支汉军中。当下,想起自己所用之计,却是他曾经听过的伏泉对于当初叛乱的板楯蛮人所用的计策,如今却被他活学活用,把伏泉这个大用此计之人给吓退,这怎么说来也是一种美谈,心里面想起来,就是一阵舒畅的滋味,难以形容。

    “将军妙计,依吾看,西州之主,当为将军也。北宫伯玉、李文侯等贼,坐拥大军,却为伏泉小儿弱兵所败,真豚犬之辈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麴胜借此时机,大声赞道,同时目光瞥向身后众兵,这时候,是他为韩遂这个新晋加入叛军的首领,造势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韩遂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麴胜,谦虚道:“此事不足挂齿,北宫伯玉、李文侯等将军,皆文武之才,吾与二者比,云泥之别也!”

    “北宫伯玉、李文侯等贼岂可与将军比之?将军切莫自谦!”麴胜大喝,随后眼观左右,觉得时机已到,酝酿铺垫的差不多了,再次大声道:“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说完之后,麴胜又喊了一声,而后目视左右亲信,给予眼色,左右之人闻得此言,也是跟着大喊,这一下子,就立马带动起了在场的数千骑,纷纷大喊,其中那被韩遂免罪的屯长,喊得最为热烈。

    “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西州之主,当为韩将军!”

    ……

    眼见于此,韩遂笑着喝止,而后绝口不提此事,先派斥候,上前联系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自己却是继续观望伏泉所部,只等确认他们不再追击,这才显露军队实力,会合叛军主力撤军。

    这一战,对于韩遂而言,胜或败,已然不重要了,因为刚刚那一喊,无形之中,就让声望大增。

    有着伏泉以弱兵大破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所率的叛军主力为衬托,自己却用计策吓退伏泉,两者对比,无论是现在的这数千骑,还是叛军主力,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了。而韩遂此番带兵来平襄的目的,自然也就是要吞并和蚕食那已然大败叛军主力。

    既然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之辈,不能善加利用手中优势,那就别怪他韩文约不客气了,这凉州,如果不能整合一起,日后必为一盘散沙,被汉军各个击破。

    当然,目下在韩遂眼里,除了暗中整合凉州叛军以外,那就是想办法对付伏泉了,通过这一战,韩遂深知伏泉这个祸害,绝对是他在凉州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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