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顾风原本是要回学校继续上课,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向班主任请好了假。

    他留在家中是因为担心方可心。昨夜直到回家他都没看懂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尽管那种外表的悲伤近乎僵硬,但是过早失去母亲总会让她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和想法,常人难以琢磨。

    “顾风,你帮我看看这身怎么样?”

    方可心突然一袭水蓝小礼裙出现在他面前,她轻抬起裙摆左右转了转身,一双眼透着红却是在询问他的看法。

    “好看,不会衬得皮肤苍白,让阿香给你梳个漂亮的头发吧。”顾风躲开女孩的视线如实回答。

    顾风脸颊微红好像是被惊艳到了。

    女孩一张带着病态苍白难掩疲惫的面容中透出宛如凋亡恒星的凄美,仿佛正孕育着平静到死寂的爆发,那时似乎一切都会在她绽放火焰中烧成灰烬。

    方可心看了眼阿香,却牵着顾风的手回到卧室,“你帮我梳个头发。”

    这话让顾风露出少见的腼腆表情,“我不太会……”

    “你会的,你以前总在一旁看着,随便

    帮我梳一个吧。”方可心语气平缓到让顾风差点忽略其中夹杂的一丝乞求,

    他不着痕迹叹了口气,点点头,他五指微微用力将方可心牵到梳妆台前。

    顾风透过镜子小心观察着镜中的女孩,她眼眸低敛,直到一只小手抓住自己的衣角。他一怔,像被烫到了一样后退数步。

    方可心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顾风一阵犹豫回到她身后。浓密的中长黑发披散在女孩肩头,他直看去,双手不由自主托起一段,指腹抚过。柔顺的发丝流水般从他指间滑落,他的心好像被一根羽毛拨弄,带来一丝特殊的悸动。

    “顾风,公主头很好看,不用很繁琐,我喜欢简单的辫子。”

    顾风点头,手指小心归拢一缕缕发丝。

    ……

    两个小时后。

    除了方博可和林管家,所有属于方家的人都在大厅聚集,分别以方可心和顾风为首站成笔直两列。他们无不神色紧张,连说话都压低声音不敢让第三个人听到,因为再过片刻,这里将会迎来一位新的小主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是人拖动行李箱的声音。四下讨论骤然停顿,仿佛空气都凝滞住,众人最后一次整理好仪容后,各自站得笔直。

    顾方二人对视,心思各异。

    “阿雪,来,快进来看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未见方博可,倒先听到了他的声音,方可心眼神一黯,拳头不住攥紧。大门被林管家推开,方博可为首,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年纪在十三四岁的女孩。

    那女孩应着方博可的话抬头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方可心这一身打扮着实亮眼,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不期而遇。

    一人素色布衣,一人璨蓝奢丽。

    对比下,这个被称作阿雪的女孩在一派富丽中格格不入,更像是个闯入者。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简陋,女孩年纪不大,小脸却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和干瘪。

    明明站在那里的只是个小孩子,阿雪却不敢与她对视,视线一碰便移开。更多的金碧辉煌映入眼中,她低下头,奢华至极的装潢好像烫到了她的眼睛。

    就在阿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两列严阵待发的佣人突然规整鞠躬,齐声喊道,“二小姐好!”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女孩被吓得倒退两步,幸好林管家及时跟了上来,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方博可停身温柔道,“他们在向你问好,打个招呼吧。”

    女孩一愣,非常听话地深鞠一躬。

    “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继续这样,非得吓着阿雪。”方博可一挥手,众人纷纷退开。

    方可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塌,不过她很快抿嘴掩盖过去。顾风一顿,大步走到她身边。

    “爸爸,您回来了。”

    “大哥好。”

    方博可点点头,把那女孩牵到二人面前,“她叫刘雪,刚过十三岁生日。以后阿雪就是咱们家的一员了,叫方雪。”

    连姓都一起改了?只差一步之遥了啊。

    方可心睫毛轻颤,她深吸口气,扬起人畜无害的微笑,“阿雪姐姐好,我叫方可心,欢迎你的到来。”

    顾风同样介绍自己。

    方雪点了点头,难掩心中喜悦。方可心注意到她抓紧衣角的手指慢慢放松,方可心嘴角的笑容变得意味不明。

    方博可没有给他们太多交流的时间,他眼神示意林管家带方雪去看看她的房间。

    待那二人走后,方博可在女儿面前站定,他抚了抚自己灰色的头发,终于轻声开口,“谢谢你们可以接纳她,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说到一半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渐湿,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心脏一阵抽痛。

    方可心连忙扶住他,眉间不掩心疼,“爸爸,我和顾风不会欺负方雪姐姐,我们会照顾好她的。”说罢,她眼底掠过一片阴霾,夹杂着不属于同龄人的狠厉,快到转瞬即逝。

    方可心固执认为,自始至终能够拥有父亲的关爱只有自己,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插足。

    “那就好,那就好啊。”方博可发出欣慰的慨叹。

    ……

    另一边。

    在学校的萧白看着一旁空荡荡的同桌位,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她正盯着课桌发呆,突然有个人利落坐在她旁边,双臂撑在桌上看她。

    视线相碰,萧白立刻直起身,“楚云熙!”她一声轻嗔,不掩失落。

    “是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是怎么了。”

    “你就知道看我,看不见方可心么。”萧白都没有察觉自己话中的不耐。

    楚云熙一愣,点了点头,“是啊,还真没看见她,她是请假了吗?”

    “一年了,按时到校风雨无阻,连烧到三十八度五都坚持的主儿,到底是什么让她请了假?”萧白拿起课本又重重放下,“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不成,放学我要去她家问个清楚。”

    楚云熙眼睛直直看着萧白,他脑中重复着她随口道出的一个数字,挥之不去,“三十八度五?萧白,你连方可心发烧多少度你都记得,怎么就不记得我想要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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