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吉,醒了。”

    话音未落,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的波吉,便猛地掀起了眼皮。

    那双桃花眼清亮的,哪儿像是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

    钱九江知道,波吉这兔崽子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罢了,他不可能睡着的。

    波吉慢条斯理的从床上爬起来,懒洋洋的靠在床头上,眼皮一掀,“怎么,换班了?”

    钱九江笑骂一句,“换你大爷的班!”

    他就不相信了,医院附近的那些动静,波吉这兔崽子一点儿都没有听到。

    是的,符生恩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强攻,已经展开了!

    波吉懒洋洋的伸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倏地,便‘哧’的一声儿,笑出了声来。

    “等了这么久,可算是等到这一刻了。”

    说着,波吉抬了抬手臂,钱九江又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却还是走过去,握住了波吉的手腕,将他从病床上给揪了下来。

    “懒死你得了——”钱九江没好气的骂道,“还真把自个儿当慈禧太后了?连起床都得人伺候才行。嗯?”

    拖长的尾音,透着钱九江不爽的情绪。

    波吉嗤嗤嗤的笑着,步伐微微有些不稳,他浅浅的靠在钱九江的肩膀上,眉头微微皱起,却很快的舒展开了。

    手心,不动声色的在自己胸口上的蜈蚣伤疤上划过——?伤口,很早以前就不会再疼了。

    可那蚀骨的滋味儿,他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也,不能被他忘记。

    钱九江眸光猛地闪烁一下,因为波吉不动声色的习惯性的小动作。

    可钱九江却没有多说,更没有多问,连关心的话也一个字儿都没有说。

    钱九江只是猖狂的挑起眉头,懒洋洋的扶着波吉,说道,“等回到江南省之后,你这蜈蚣伤疤是怎么来的,可得一字不落的八卦给我听。不然,我得跟你绝交。”

    波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扶着钱九江的手臂,缓缓的向窗户边走去,笑着点点头,从鼻尖儿嗯了一声,“一定会一字不落八卦给你听的。让你好好乐乐。”

    “乐不乐,我不知道。反正我一定会生气。”钱九江面无表情的说道,“能让你权波吉身上留下伤疤的人,只有我。其他人,没这资格。”

    波吉摊手,直接伸手将自己的病号服给扯下来,露出胸口那蜿蜒又狰狞的蜈蚣伤疤,“可我已经有了,怎么办?”

    “幸好你提前把那些人宰了,不然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让他们在生不如死中,慢慢的被折磨死去。”

    “哎呀,那我可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啊。避免了那些人被你折磨。”

    “可不是咋地。”钱九江狰狞的拉开唇线,“那些人,被你一刀砍了,简直是太有福气了。老祖宗庇佑。”

    波吉伸手浅浅的捻起窗帘,懒洋洋的随意的扫了一眼医院外边的动静儿,随即放下窗帘,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有一刀砍了他们这么痛快。虽然我折磨人的手段比不上你,但我自认为我还是挺下作的。那些人临死前么……应该是生不如死的。”

    “那就好。”钱九江跟波吉一样,只浅浅的扫了一眼窗外的动静,便迅速的收回了目光,“不然,我会不爽的。”

    伤了权波吉的人,哪儿能这么痛快的让让他们去死?

    波吉扯了扯嘴角,“钱九江,你这样对我,别人真的会误会啊!”

    钱九江挑眉,“哪个狗崽子这么嫌自个儿命长?”

    波吉手指一点,大大咧咧的指着站在一旁偷笑的雇佣兵头目,“不就是他咯?”

    闻言,雇佣兵头目连忙摆手后退,“小三爷,你可不要给我身上搁事儿啊!我可不敢误会你跟钱少爷的关系。”

    “那你是……?”

    波吉跟钱九江异口同声的问道,连眉头挑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下不光是雇佣兵头目了,就连他手下的那些雇佣兵,都齐齐露出了暧昧的表情。

    默契配合到这种地步,这两个人还相称为什么兄弟啊,干脆直接在一起结婚好了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雇佣兵头目一摊手,“小三爷,别开玩笑了。我下去干活儿了。”

    计划,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也不需要波吉跟钱九江再下什么命令,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将耳边的枪声、炮声、杀戮重重的生意,还有那血淋淋的显示全部抛在脑后,波吉跟钱九江,反倒有点没事儿干了。

    “换身衣服吧?”波吉挑了挑眉头,斜睨了一眼钱九江,“穿着这病号服出现在别人的面前,我爸跟我叶叔的老脸儿会被我丢光。死不可怕,丢了那两个人的老脸,才最可怕了。”

    钱九江特别赞同的点点头,眼疾手快的将波吉扯了一把。波吉一时不查,直接被钱九江扯进了怀中。

    “喂——”

    不悦的掀起眼皮,波吉冷冷的推开钱九江。

    再这么下去,别人就是不相误会,那也不得不误会了!

    “你他妈傻?”钱九江没好奇的骂了一声。

    波吉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刚才站的位置,发生了什么。

    他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就是一颗流弹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底下,已经厮杀的急红眼了。

    别说是流弹了,就是窗外有狙击手瞄准了他的脑袋,那也一点都不奇怪。

    “少他妈废话了!”钱九江也急红眼了,不由分说的将波吉推到房间的角落里站好,让他的脊背死死的抵在墙壁上,而钱九江自己,则站在了波吉的面前,结结实实的将波吉掩护了起来。

    波吉笑了,“如果真有狙击枪对准了我的脑袋,就是再有十个你站在我面前,那也没用。”

    他们俩只会被人像串鸽子一样,直接射成个骨肉相连。

    “还他妈贫嘴?”钱九江狰狞的挑起眉头,不让波吉有从自己面前露出去的可能。

    话音未落,钱九江一伸手,将早已准备好的防弹背心就强行叩在了波吉的脑袋上,“虽然没啥卵用,但聊胜于无!”

    根本不容波吉拒绝,钱九江就冷冷的补充,道:“这里边,现在就数你身份最金贵,也属你最他妈像个病秧子。你不穿,找死?”

    闻言,波吉不痛快的抿了抿嘴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拒绝。

    而是任由钱九江粗鲁且故意粗鲁的把那防弹背心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防弹背心,只有这么一件。

    钱九江套在了他的身上,那钱九江呢?

    波吉没有问。

    轻重急缓,他分得清楚。

    不是说他的命就比钱九江金贵了,而是他的身份,的确比钱九江重要那么一点点。

    他老爸的计划,得他来接手,他来主持这个大局。他是一点点都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行了,你在这儿待着。”钱九江说着,一手按在波吉的脑袋上,仗着波吉旧伤复发,体力大不如从前也比不上自己,强行按着波吉的脑袋,将他按在了角落里蹲着。然后又将床头柜挡在了波吉的面前。

    墙角与床头柜之间,就让钱九江创造出了这么一个狭小的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空间。在这病房里,这地方,真的是最安全的地带了。

    可好像……真的如钱九江所说,并没有啥卵用。

    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给钱九江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波吉知道钱九江的心思,也就没有拆穿,更没有拒绝。他身为大将,只有他安全了,才能保证正计划的顺利进行,才能让那些牺牲掉的人,不会白白牺牲,也能让活着的人,继续活着。

    冲钱九江勾了勾嘴角笑了笑,波吉摆摆手,“去帮帮那些雇佣兵吧。不把戏演足了,也骗不过去。你总得要露个面儿才好。”

    “还他妈用你说?!我——”

    嗖——

    的一声儿。

    有一颗子弹,就那么贴着钱九江的耳边狠狠的嵌入在了墙壁之中。

    这一下子,连钱九江也不敢再托大了,他连忙弓起身子,飞快的说道;“你就给老子在这儿乖乖的待着!别他妈有其他的想法,按照计划行事!听见了没?”

    自己的身体状况,波吉心里最清楚。

    他现在啊,就是一个病秧子。能依靠的,只有他这颗并不如他爸跟叶叔聪明的脑袋。虽然钱九江打不过他,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贸贸然出现,只会成为别人的负担,不会有任何的用处。

    更何况……他本来也是人家的唯一目标。

    波吉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什么也不用做,一切他跟他爸都已经计划好了。

    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那就是藏好,别让自己受伤!

    闭了闭眼睛,波吉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钱九江也不再多言,猫着腰从病房推了出去。

    这时候,耳边轰隆隆的各种枪声与声音,早已经让语言失去了功能。

    他就是再扯着嗓子跟波吉说什么,也会被震耳欲聋的声音所遮掩下去。

    钱九江知道波吉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但他更清楚波吉不会轻易涉险的作为大将的理智。

    他并不担心波吉会从那相对最安全的地方贸贸然给溜出来,孰轻孰重,他们都分得清楚。

    猫着腰,将早早跟雇佣兵头目要来的枪别再腰上,一只手,紧紧的按在那手柄上,钱九江找到了正在与对方激烈交战的雇佣兵头目。

    钱九江发现,只要是这雇佣兵头目扣下扳机,绝对是弹无虚发!

    他们这边弹.药太匮乏了,之前连续多次的激烈交火,已经让这些雇佣兵手上能使用的东西少的可怜。他们现在手中仅剩的这些玩意儿,大部分也都是在之前的激烈交火中,从勒布雷手下的尸体中给搜罗出来的。

    每一颗子弹,那都是弥足珍贵的!

    一颗,也不能被浪费。

    尽管勒布雷那边突突突的弹火汹涌,但他们这边,除了有几个雇佣兵收了擦伤,没有一个人受到致命的伤势。而雇佣兵这边,只要没扣下一次扳机,就绝对能果断的收走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生命!

    然而,这样的情况,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物资的匮乏,是他们眼下最大的问题!

    也是他们之间,就已经猜到的情况……

    “钱少爷!”

    雇佣兵头双目通红的低吼了一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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