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萱在王府里信步游走,脱脱近来如影随形她也习惯了,想离开又舍不得,每日见着宇文临早出晚归,她虽心疼却不能靠近他,只盼着不要再吵下去便好。

    清晨霜重雾浓,四周显得更加寂静,这样的清晨很适合偷听,行人落地脚步声很小,然说话声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晰可闻,王府里两个丫鬟不知因何事喋喋不休,虽是扰人清宁,到现在的杜吟萱还是不要在王府里再出事端比较好,同脱脱挥了挥手,指着来时的路,示意她“我们回去。”

    然而还未走几步,便听得其中一个丫鬟有心质问:“巧儿,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子澜姐姐的东西你也碰?”

    她无意偷听别人谈话,却管不住那颗好奇的心,便驻足片刻,听得另一个丫鬟回应道:“子澜姐姐近日都在陪着王爷,添了不少新衣裳和首饰,这些东西都是她不要的,我就觉得扔了可惜,就跟她拿过来了。”

    杜吟萱闻言身子禁不住一哆嗦,连忙快步离开,脱脱依旧跟上杜吟萱的脚步,询问道:“王妃,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杜吟萱停下脚步,看着脱脱,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不舒服。”

    脱脱陪着杜吟萱来到书房外,静静等着韩空的消息,眼见着杜吟萱双指锐利的指甲插进手掌心的肉里,脱脱却无法去劝她平静下来。

    没一会,韩空垂头丧气出来,杜吟萱不看他神色也猜到了结果。

    “王爷还是不愿意见我?”

    “嗯。”

    韩空沉重地点了点头,杜吟萱目不转睛盯着书房禁闭的门口,她是想把这扇门看穿,看出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可是有没有勇气这么做。

    “韩空,你老实告诉我,子澜在不在里面?”

    “在。”

    韩空又是无奈颔首承认,杜吟萱那双空洞的眼眸悄无声息落下一滴泪,韩空看得心慌意乱,脱脱也是惊慌失措,连连安慰道:“娘娘,您别哭了。”

    杜吟萱停下珍珠般的泪珠,看向韩空,抽噎不止,“他总是出去,能告诉我,他去做什么吗?”

    韩空犹豫许久,在杜吟萱的凝视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汗照边境出现狮蚁食人,那里与我徽月附属国长均接壤,王爷请缨前去治害,恐怕就要离开金都了。”

    “与汗照合作吗?”

    “这是必然的。”

    杜吟萱闻言目光又黯淡了几分,“汗照派了谁来治这次毒虫害?”

    “文桑公主。”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杜吟萱点了点头,大步上前就要闯书房,脱脱更是惊恐,这王妃做起事来还真是不计后果,脱脱和韩空还想拉住她,杜吟萱道:“脱脱,王爷若是离开金都,韩空也会离开,你别跟着我了,陪陪他吧!”

    脱脱闻言忽地羞了脸,终究是让杜吟萱自己一个人闯进书房。

    杜吟萱甚至怀疑,宇文适来找她,不过是宇文临的计划,为的是让她百口莫辩。

    “砰……”的一声,房门被杜吟萱踹开,正如她当初自己踢轿门一般。

    瞧着里面的情景,还不是很刺眼,杜吟萱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柔情蜜意的情况,却见宇文临手抚着额心,坐在案桌前闭目养神,一旁子澜乖巧地给他捏捏肩。

    如此,她闯了进来却是打扰他休息了,杜吟萱心里升起一丝愧疚感,方才的怒火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子澜闻声惊吓了一下,温柔的神情立刻扭曲,多了些恼怒,“王爷说了不想见你,你过来做什么?”

    杜吟萱沉静道:“子澜,你先出去,别等着我对你发火。”

    “你……”

    “你再受宠又如何,我才是正妃,一样有资格命令你,出去!”

    想起那日她也是看着不怎么生气,却给了她一巴掌,子澜至今记忆犹新,满腹委屈地看着宇文临,宇文临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道:“出去吧。”

    子澜温顺地点了点头,便往门口去,路过杜吟萱身旁,不忘冷哼一声,出了门顺便把门带上。

    杜吟萱尽量不再激怒宇文临,小心翼翼问:“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能跟我说实话吗?”

    “什么问题。”

    宇文临抬眸看她,她还是很镇定,只是镇定过度了就已经是不在乎了,那么不在乎他的杜吟萱,总让宇文临没来由的怒火升腾。

    杜吟萱轻抿着唇,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宇文临没有催促,靠在背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杜吟萱咬了咬唇角,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不休了我?”

    “算是为两国的平和吧!”他想也没想便回答了。杜吟萱不甘心地咬唇,疼的却是自己,何必呢?

    “真是为了两国的和平,王爷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徽月不动兵,西蒙又怎么敢挑起事端。”

    她这完全不会服软的性子,可什么时候才会改变?一直挑着他在意的事情来提,宇文临吭哧一声,冷冷道:“不敢挑起事端?西蒙王欺瞒本王,把一个假公主送到本王身边,这不是在挑衅本王?”

    杜吟萱闻言差点跌坐在地,身子不停地哆嗦,她的确是怕了,他何时确定了她是假公主?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

    “本王不打算拆穿你,可如今你倒会给本王扣帽子!和三哥都搭上了!”

    杜吟萱闻言心里防线又是顷刻崩塌,也已经懒得去做抵抗,“我没有,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你和三哥的事情,本王没兴趣知道,假公主一事,西蒙王最好是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等着徽月的铁骑踏平西蒙的那一天,出去!”

    宇文临一口气说罢,又是赶人,决绝的语气不容抗拒,杜吟萱偏要挣扎,倔强地站在原地不离去,无疑又是火上浇油

    “你不走我走。”

    宇文临走罢,留杜吟萱在书房里,自己离开,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模糊了视线,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头晕目眩,杜吟萱俯身蹲下,始终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子宁和白苏来把她带回去。

    第二日。王府门前整顿了一支队伍,宇文临出门来,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的士兵,宇文临清冷地道一声:“起来!”

    说罢一脚踩着马镫子便跃到马背上,眼见韩空也坐到马鞍上了,宇文临回头,看着送到门口来的管家和丫鬟侍卫,唯独没有见到他的王妃。

    心里是有些空落落的,不知为何,看不到她便觉得无法心安。

    “王爷,兄弟们都到齐了。”

    韩空的马哒哒地在原地踏步,任主人和宇文临禀报,宇文临颔首,招来脱脱嘱咐道:“脱脱,本王不在府中,王妃的行踪你多多看着。”

    最终还是说不出担心她出事的话,宇文临话说一半便缄默了,挥着手中的缰绳轻轻鞭策了一把白驹,马儿立即踏步向前。

    走了几步,再回头,宇文临看到了站在王府门口很不显眼的角落里的杜吟萱,她的目光近乎绝望,呆呆地向他这个方向看,又不像是在看宇文临,这目光看得宇文临心里特别沉闷,只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

    一路心里堵得慌,一直出了城,那种恐慌也愈演愈烈,始终萦绕着宇文临,久久都不能消散,宇文临抚着心口,今日异常难受。

    宇文临的马缓缓停了下来,一整支队伍都停了,韩空上前见宇文临捂着心口,担忧道:“王爷,您怎么了?”

    “韩空,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失去了什么。”

    韩空只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把他说得糊涂了,“王爷,您没有失去什么。”

    宇文临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脑海里一直回想起杜吟萱的眼神,和她说过的话,“你再让我伤心,我就离开你,再也不回来了。”

    一声一声重复着,扰得宇文临心神不宁。

    “不对,回府!”

    这种恐慌占据了他的思想,不断侵袭着他心里的一点点脆弱之处,就揪着他最脆弱的心不肯放手,这次,应该是真的失去了什么。

    队伍整顿,宇文临和韩空策马回城,却见王府里一团乱糟糟的喧嚷着。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众人见宇文临和韩空回府,吓得是魂不守舍,丫鬟侍卫跪了一地。

    “王爷恕罪!”

    宇文临目光扫过众人,问:“发生了什么?”

    管家抬起沉重的头颅,战战兢兢道:“王爷,王爷恕罪,王妃不见了。”

    “不见了?”宇文临睨着眼看向白苏和子宁,阴冷的语气更让人毛骨悚然,白苏和子宁更加不敢抬头,颤声道:“王爷离开不久,娘娘回了一趟云水谣,就不见了,就连娘娘平时用的东西都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白苏抬头,呈过来一样东西,韩空见状,立即去取来给宇文临,原来是那个手镯和一封书信。

    宇文临看着手镯,有那么一瞬间心里隐隐作痛,他们之间仅仅只有这一份牵扯。

    书信里寥寥几字,看得宇文临觉得异常刺目。

    “王爷既心系他人,何苦娶吟萱,贱妾鸠占鹊巢,而今当离去,祝王爷与心爱之人百年好合。”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宇文临苦笑,终于是知道何为悲痛!

    子宁懦懦道:“王爷,娘娘和广陵王真的没有关系,为何您不愿意相信娘娘呢?”

    宇文临投来一记冷眼,子宁缩了缩脖颈,没敢再发声,众人担惊受怕,宇文临确实抬腿往外走去,管家和脱脱面面相觑,王爷不管这事?

    可是等到他们真的追了出来,宇文临和韩空的马已经不在王府门前了。

    离开金都的第一个晚上,在外面扎营,篝火已经快要熄灭,夜色重重,帐外,宇文临忽然拿出那手镯,莫名地就想起杜吟萱的笑容。

    韩空猜他是睹物思人,又不敢肯定,“王爷,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韩空,本王是不是做得过分了点?才会让她决意离开的。”

    宇文临紧紧握住手中物件,就好像握住的是离开他的杜吟萱。

    “王爷对王妃的要求苛刻了些,这一次,王爷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王妃。”

    宇文临又回忆起杜吟萱那绝望的目光,心狠狠地绞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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