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自己是怎样上的楼,以及是怎样找到的家门,以及秋子对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范潇潇此刻都忘了,她现在都感觉自己还身在梦中呢。如果不是一大早就被叶秋子那骇人的尖叫声给吓醒了的话,估计范潇潇现在还感觉自己身在爪哇国呢。

    范潇潇睡眼惺忪的看着床前一脸兴奋的叶秋子,边揉着如赛亚人般的头发边问道:“怎么了,叶妃,今天是星期六啊,不用上班的。”叶秋子则像没听见似的扑过来使劲摇着潇潇的肩膀,“潇潇,你往窗外看,那是啥?”范潇潇则木讷地把头转向落地窗,刚看了一眼她就睡意全无,不远处就是北京欢乐谷,从这看去还能隐约看到欢乐谷的过山车。

    前段时间这俩姑娘就想趁着双休日去欢乐谷玩,可因为之前住的地方离欢乐谷太远了,路费不仅贵而且即使到那了也要排一两个小时的队,所以这个想法一直都在进行时。这好了,新住处离欢乐谷那么近,路费不仅可以省了而且还能早早到那不用排如长蛇般的队了。于是,范潇潇一把把被子掀开,从床上跳下来,斩钉截铁的喊道:“今天,目标欢乐谷!”

    在这个喜上加喜的日子里,范潇潇和叶秋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坐了过山车,闯了鬼屋,当她们满头大汗的从“直上云霄”上下来的时候,范潇潇拉着仿佛被掏空灵魂的叶秋子的手,意犹未尽的激动的说到:“快!秋子,去下一个项目激流勇进!”叶秋子捂着额头一脸疲惫的说:“大小姐,你休息会吧,再说了,这都快中午了,咱能不能吃个午饭休息会啊,我都饿的没劲了……”范潇潇翻了个白眼,“好吧,那咱先吃饭。”其实范潇潇也理解,毕竟对于逛街都嫌累的叶秋子来说,马不停蹄的玩三个小时是有点虐待她了,用范潇潇的话来说,哪有女人逛街嫌累的?!

    等两人一坐到快餐店里时,叶秋子就迫不及待的扒在服务台上对服务员说:“亲,快,给我来碗木须炒饭。”

    “亲,什么叫木须……”满脸青春痘的服务员眼中充满了困惑。

    “就是鸡蛋炒饭,亲,我两一人一份。”潇潇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解释道。

    等饭一上,叶秋子就张开大嘴狠扒了两口,潇潇向后一缩身子,“叶妃,你前世是饿死鬼托生吗,现在别说我认识你。”秋子抬起眼不在乎的看了一眼潇潇,问道:“你和何暮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到现在你都没告诉我你俩是怎么遇到的呢。”范潇潇听到后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不可能,他怎么会看上我,我们俩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潇潇摆着头拿起手机。

    秋子思忖了一会后,放下勺子,却忽然抓起了潇潇的手,吓得潇潇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亲爱的潇妃,你介意把你和暮冬的故事,从头到尾,从小到大的讲给我听吗。”潇潇瞪着眼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秋子,皱起了眉头。

    此时,在首都国际机场的接机大厅里,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何暮冬正手牵着一个同样戴口罩和墨镜的女生急匆匆地往出站口走,他们俩一声不发的低着头穿过人群直到一同钻进了一台阿尔法保姆车里。刚把车门关上,何暮冬就迫不及待的把墨镜,口罩,都摘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对依然没有摘掉墨镜口罩的女孩说:“雨桐,今天先把你安顿下,我会派人帮你一起收拾房间的,但中午饭我就不陪你一起吃了……”听到这,女孩也一把扯掉口罩和墨镜,用一种嗔怪的口气对何暮冬说:”为什么?你说好了今晚陪我一起吃饭的,再说了,咱俩……咱俩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聊一聊吗?”

    阿尔法直接从机场开进了四环里的一处高档住宅区里,车刚在一单元门口挺稳,何暮冬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连口罩和墨镜都没重新戴上,那个女孩也随着暮冬下了车。暮冬亲自把两个大行李箱从车尾搬出来,并径直推进了楼里。这期间那女孩一脸不情愿的沉默着跟在何暮冬屁股后面。

    电梯停在了三楼,何暮冬把行李箱推到了一扇紫色的防盗门前,开门进去,屋里满是用白色被罩盖住的家具。何暮冬把两个行李箱推到了卧室里,然后毅然决然的把房间钥匙交到了那个女孩手上。暮冬长吁一口气,“行了,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你收拾收拾吧,我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后何暮冬就像摆脱了累赘一样从那女孩身边掠过。就在暮冬走出房门的时候,那个女孩却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暮冬的腰,并把脸紧紧地贴在暮冬的背上:“何暮冬!我在国外每天都在想你,几乎天天晚上都能梦到你,我回国就是为了你,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何暮冬嗤笑的用力把女孩的手从腰上掰开,他头也没回的说到:“洛雨桐,有些东西就如流星一般,当它划过天际之后就不会再回来,而当年的那种感觉,就正如那一颗流星一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说完暮冬就毅然决然的关上门离开了。

    洛雨桐望着偌大的房间,她走过去把家具上的白布单已经全揭下来堆在了一边,她好想裹进里面好好大哭一场。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沾染。

    五年前,当父亲把法院的通知书以及出国签证递到洛雨桐手上时,雨桐就已经明白自己家族的命运了,可她愤恨的是厄运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时候来,因为雨桐已经隐约感到暮冬很快就会和自己修成正果,爱情很快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这两张纸已经完全隔在了两人中间。

    命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棒打鸳鸯。雨桐也想过去和暮冬解释,她相信暮冬会理解她的,会包容她的。可是当她了解到自己家背负了多少债务时,她瞬间感觉希望消失瓦解了,因为那个数字不是任何人可以担受的了的。她不想看到暮冬失望嫌弃的表情,她知道无论怎样给暮冬解释,她的形象只会一落千丈。

    所以,她只能不辞而别,不当任何人的累赘与负担,当她坐上那台宾利时,她多希望能再看暮冬一眼,即使这台宾利也即将被法院没收。

    其实,自从到了澳大利亚,洛雨桐就没过一天的消停日子,尤其是当雨桐的父母在国内因商业诈骗而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且帮她的那帮朋友一夜之间都变了嘴脸的时候。在这段时间,她有收到过恐吓信,有因签证原因被赶出了住所,也有被邻居侮辱漫骂过,这些遭遇使洛雨桐无数次地想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尤其是想起在在中国的何暮冬时,她都恨不得跳进太平洋游回去。雨桐无数次的认为何暮冬为了寻找自己一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如果现在回去的话暮冬一定会重新接纳自己,然后两人一起为了幸福的生活打拼。

    可就在某一天,雨桐在网上看到了一则视频,那个视频里的主人公穿着笔挺的西装在一个发布会上做着演说,他英俊帅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自信满满。在视频里雨桐注意到这样几个字眼:《若爱》新书发布会、青年作家冬光作品。然而那个主人公在雨桐眼里是那么的眼熟,她盯着那个男生的脸看了好一会,终于认出了他。虽然他的发型变了,身材变了,装束变了,但依然改变不了他那坚毅的眼神。

    洛雨桐瞬间明白了,何暮冬从来没有想念过自己,她在他现在的生活里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血小板一样,暮冬的生活过得光鲜亮丽,不缺鲜花,不缺掌声,更不缺追他的女孩。

    既然远方的他幸福的一塌糊涂,那又为何去做那个搅局者,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于是,曾经穿金戴银的大小姐脱下了所有奢侈的光环,换上平凡的穿戴,从打工开始,一点点的做起,直到她和别的在澳华人一起开了一家中餐馆,生活才慢慢稳定下来。这段时间所吃的苦,所受的痛,也只有雨桐自己清楚。从那天开始雨桐再也没有关注过关于何暮冬的任何一条新闻,不论好与坏,她认为这是忘记暮冬的最好方式,当然,她再也没有谈一次恋爱,虽然也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追求过她,但她都拒绝了,因为她不知怎的自己就是对他们不感兴趣。

    四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洛雨桐依稀的记得自己离开家的那一晚父母对自己的保证:如果判刑,则争取好好改造,尽早出狱。由于法院判处邓父邓母十年有期徒刑,两年缓刑,所以这就意味着邓父邓母还有机会减免刑期,这四年里父母与自己都是通过书信的方式进行沟通的,而且每年两次,前几次信里父母都再重复着一句话“我们在努力将功赎罪,争取早日与你团聚。”也就是这句话给了洛雨桐生活的信心,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一家人会团聚在一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收起以往心如刀绞的回忆,洛雨桐从手包里拿出两张信封,一个黄信封,一个白信封,她把白信封放回包里,然后走到卫生间,把那个黄信封连同里面的信纸撕得粉碎。她咬着牙齿,仰噘着嘴唇,脸上那种愤恨的仿佛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倔强,随着被扔进马桶里冲走的纸屑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我回来了,爸,妈。”洛雨桐看着镜子里眼妆都已花掉的自己,斜翘着嘴蔑笑着,“你等着,何暮冬。”雨桐从包里拿出化妆品补着妆,她努力调整着情绪,因为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人要去见。

    出了家门走出小区的雨桐面对着眼前如蠕虫一般慢腾腾往前挪动的冗长而又庞大的车流,只好无奈的戴上了口罩和墨镜,北京的交通状况于五年前似乎并无改观,所以当何暮冬提出要送给她一辆汽车时,她断然拒绝了,在北京早晚高峰期走路都比开车要快。

    洛雨桐一身黑色风衣,脚蹬短跟皮靴,手挎鳄鱼皮包,头戴深蓝缀百花遮阳帽,风情款款的走在人行道上,她尽量把之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现在的北京与五年前的北京似乎没有变多大的样,远方的鸟巢和水立方依然耀眼夺目,那些老街里的老人也依然在家门口逗鸟拉家常,一切是这么的熟悉和温馨。她把手伸进包里,轻轻抚摸着那个黄信封,她现在甚至觉得似乎也该感谢那些独在异乡的痛苦回忆,是那些痛楚才让她重新回到这里,虽然那些折磨当时让她恨不得碾碎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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