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群人怀着兴奋、期待、好笑、不屑、轻蔑甚至幸灾乐祸的心理呼啦一声就围了上去,笑意盈盈的看着如同老僧闭目的丁宁,特别是迪巴,笑的花枝招展,就连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等着看丁宁出丑。

    “时间到!”

    潘屹刚掐着时间,二十分钟一到,就毫不犹豫的喊道,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丁宁,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

    丁宁听到他的喊声,立刻睁开了眼睛,神态举止淡然而平静,并没有因为多了看客而有什么起伏。

    “你有五分钟的表演时间,我数三声后就正式开始,一、二、三,开始!”

    潘屹刚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虽然丁宁没有表演经历,但就冲着他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就拥有着成为好演员的潜质。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试镜,不是站在帅台上检阅军队,但这种程度的紧张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无视其他人便是。

    随着潘屹刚的一声开始,丁宁的面部表情就立刻开始有了变化,嘴角微微上翘,表示着他内心的喜悦。

    迈着欢快而稳健的步伐向前快走起来,在即将走进预留的表演区域里,脚步突然变的沉重起来,嘴角翘起的弧度突然收敛,轻咬着嘴唇,流露出一抹紧张、忐忑、兴奋、畏惧、踌躇、犹豫相交织的复杂神色。

    在座的大多数都是演戏行家,收起了之前的轻视和不屑,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这下捡到宝了。

    潘屹刚等人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泽,心里暗自喝了声彩。

    没想到丁宁竟然能把一个当初因为叛逆而离家出走的少年,归家时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通过放慢脚步和脸上几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演绎的淋漓尽致,哪里是一个从来没有演过戏的人应该有的表现。

    丁宁无视了所有人的“虎视眈眈”,沉浸在角色扮演当中,纠结只是片刻,脸上就露出一抹坚决之色,鼓足勇气,伸手轻轻虚敲并不存在的大门,侧耳听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丁宁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加大了力度再次敲了敲门,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丁宁脸上的疑惑之色开始扩散,鼻翼的呼吸微微粗重,眉头越皱越紧,眼底泛起一抹焦虑担忧和不安之色,握紧拳头用力的开始砸门。

    好!

    程文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丁宁脸部细微的表情变化,差点忍不住叫出好来。

    苏慕白学艺回来,怀着近乡情怯的心情,鼓足勇气敲响家门,但却没有得到回应,肯定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焦虑、担忧和不安是肯定的,但那轻轻的皱鼻嗅了嗅,这是人类源于对来自心底不安的本能反应,在这个场景下,简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完全诠释出他内心的不安和焦灼之意。

    偷偷瞥了一眼潘屹刚,忍不住会心一笑,此刻的潘屹刚哪里还有之前慵散的模样,身体微微前倾,拳头紧紧握紧,全神贯注的盯着丁宁,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压抑感让所有人都收敛了笑容,肃穆而紧张的看着丁宁的一举一动。

    丁宁的表情再次变了,从担忧、焦虑和不安,变为暴躁和恐惧,浑身微微的颤栗着,向后退了两步,一个短距离的助跑,用右肩膀重重的撞开那扇并不存在的门。

    大门很轻易的就被撞开,毕竟苏慕白已经今非昔比,早已经是修真强者。

    大门被撞开,丁宁随着惯性脚步踉跄的向前疾冲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潘屹刚的眉头皱了皱,瞥了眼程文海,在剧本的设定里,苏慕白已经是修真高手,脚步踉跄是不符合他的身手的,丁宁的表演似乎有些瑕疵。

    程文海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从丁宁目前的表演来看,他已经已经吃透了剧本,不该在这里出现不合情理的表现才对,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表演呢?

    随即,程文海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睁大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不是丁宁错了,而是自己错了啊。

    苏慕白现在确实已经是修真强者,但关系到家人的安危,他此刻的心已经乱了,在暴躁焦急忐忑不安之下撞开家门,脚步踉跄才是一个人应有的表现。

    潘屹刚和王监制似乎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绷紧的身体蓦然放松,眼中闪烁着兴奋激动而期待的光泽,这可是在挑战剧本设定啊。

    多少年了,即便是影帝也不敢挑战程文海剧本的权威,这是圈内的大忌,也是导演和编剧最深恶痛绝的行为。

    可丁宁,却在试镜时就更改了剧本的设定,但这种更改,却显得更加合理更加人性化,让他们压根挑不出毛病来。

    就在此时,丁宁再次动了,眼神茫然而惊恐的打量着四周,看着地上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荒草,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缓缓的抬起,向前慢慢的走去。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极为平静,可紧紧攥着的双手,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身体以微不可查的幅度颤栗着,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但却越来越沉重。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一股沉重到了极致的压抑感笼罩住他们,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心跳不争气的开始加速。

    丁宁用肢体语言,把已经预料到可能会发生的灾难却又不愿意相信的那种感觉完美的诠释了出来,让所有人如同身临其境,仿佛置身在一座荒芜而充满未知的坟场当中,那种迫切的想要得知结果,却又害怕面对结果的那种矛盾心情,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终于,丁宁拨开杂草,发现了第一具埋藏在草丛中的骸骨,这个发现让他浑身一震,猜测成真的恐惧感迅速蔓延,他颤抖着蹲下身去,仔细的查验着那具骸骨,随后证实这不是自己父母的骸骨时,似乎松了口气,但心情却变的更加沉重。

    那种唯恐父母也遇害的恐惧心理,让他站起身来,猛然起头,众人这才惊骇的发现他的眼睛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布满了血丝。

    还没等众人惊叹,丁宁就跌跌撞撞的开始快速奔走,搜寻辨认着一具具骸骨,脸上的表情从畏惧、惊恐逐渐开始变的麻木,但额头和脖颈凸起的青筋不停的蠕动着,让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绝了!

    潘屹刚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他腰板笔直,身体努力的前倾,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唯恐错过丁宁任何一个表情和动作,心里却在狂喜的赞叹道。

    到了此时此刻,以丁宁的表现,早就已经可以通过试镜,但他却想继续看下去,看看丁宁会如何演绎那段难度最高的场景。

    终于,丁宁搜遍了整座院落,在院中那棵他出生时父母亲手种下的挂花树上,吊着他父母的尸体。

    嗷呜!

    丁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悲呛哀嚎,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身体如同打摆子似的浑身颤栗着,跪伏在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微哽咽声。

    这一声哀嚎撕心裂肺,所有人只觉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跟过电似的浑身一个哆嗦。

    随即,一股莫大的悲伤在心中不断升腾,特别是看着丁宁跪伏于地,周身散发出浓浓的悲伤与绝望,众人的眼圈唰的一下变的通红。

    特别是小夭、叶欢等女,看着自己的爱人那悲伤绝望的痛苦模样,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似的疼的无以复加,鼻腔一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捂住樱唇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即便是杨蜜、迪巴等人常年演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泪花儿在眼框里不停的打转,看一眼此刻的丁宁就觉得心疼,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看,不断的暗自提醒这只是演戏,并不是真的,可那种无形的悲恸气氛,依然让她们胸口如同堵了块儿巨石似的,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潘屹刚、程文海和王监制都浑身颤栗着,眼睛红红的看着肩膀轻微耸动伤心欲绝的丁宁,想笑却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怪异,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丁宁并没有如同剧本上那样念那句唯一的台词,但他们却觉得此情此景,那句台词显得太过多余,一声悲恸欲绝的哀嚎、跪伏在地的动作、抽搐的双肩加上无声的哭泣,光凭肢体语言就能完美诠释出那种悲恸绝望哀伤到了极致的意境。

    “没想到,他是个妖孽啊,他真的没学过表演吗?”

    潘屹刚偷偷抹了把眼泪,用微不可闻声音自言自语道。

    程文海和王监制明明没可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但却仿佛心有灵犀般的齐齐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红红的眼睛里全是惊叹和赞美之色。

    到此,丁宁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用一声哀嚎和肢体语言形成强烈的渲染力,感染着所有旁观者的情绪,即便是影帝也不可能做到,他们已经可以预见,《仙剑侠侣录》有着丁宁的加入,必然会成为经典之作,收视率根本不成问题。

    王监制感慨万千的说道:“我本来还觉得公司是在乱弹琴,没想到公司慧眼识人,竟然挖出了这样的宝贝。”

    程文海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苦笑着摇头:“一想起之前咱们还苦口婆心的劝他辞演,我就觉得脸上烧的慌。”

    “这小子是在用事实给咱们一记响亮的耳光啊。”

    潘屹刚也是满脸苦涩的说道。

    “宣布结束吧,这样的试镜再不通过,咱们就真是的老眼昏花了。”

    程文海有些郁闷又有些兴奋的说道:“他就是苏慕白,苏慕白就是他。”

    “不,再等等。”

    潘屹刚眼睛死死的盯着丁宁:“我总感觉,他会给我更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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