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伙计,你认为三无那丫头是个赝品的可能性有多大?”中年人问,“或者说……她可能是假的么?”

    要论学院中谁对柠檬最熟悉最了解,多数人可能认为会是陆巡,毕竟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最亲密,又当了很长时间的搭档。但中年人很清楚,安全区里没有谁比上校更了解三无那个丫头了。

    陆巡是柠檬捡回来的,但柠檬又是上校捡回来的,上校与柠檬的关系就像是父女,尽管两个人都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木头疙瘩,但上校对柠檬的关心实际上无微不至。

    他每天都记得提醒那个丫头吃药,后来柠檬养成了自己吃药的习惯,上校还是每天提醒。

    作为一个父亲,如果自己的女儿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定会有所察觉。

    上校不说话,他拿起办公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无论什么事,如果有可能牵扯到夜王……就不能轻率地下决定。”

    中年人靠在白板上沉思,“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夜王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尽管他早就灰飞烟灭了,但那家伙的鬼魂还在我们头顶上,阴魂不散。我们没法用常理来推断他的行为,他救了柠檬那丫头,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预谋,也可能就是出于游戏心态。”

    上校点了点头,“一个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你很难摸清他的心理,我被他冒充过,在他冒充我的那段时间内,你看穿他的伪装了么?”

    中年人愣了一下。

    伪装成其他人潜入安全区对夜王而言是有前科的,他就冒充过上校,而且还指挥执行部围捕赵高陆巡。

    上校被解救回安全区之后,他没有向任何人主动提起过这件事,底下的人对此也讳莫如深,麦斯威尔·肖恩是安全区的管理者与统领者,相当于军队的主将,军队主将竟然被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了,这事放在哪儿都是个耻辱。

    中年人挠了挠头,“我见过那个冒牌货好几次,他也从不躲着我,不过我得说他模仿得惟妙惟肖,从生活习惯,神态动作,到说话的声音语气,和你本人都一模一样,反正我是没看穿他的伪装。”

    亚伯拉罕是上校二十多年的老战友,连他都看不出来,那么其他人更不可能看出来。

    “因为他读取了我的部分记忆。”老人说,“夜王是个学习和模仿能力非常可怕的生物,它本体不是一个人,但它一直在学习模仿人类的生活方式。夜王掳走我的那天晚上,它读取了我的记忆,这是它的能力之一,有点类似于端脑,但它的能力比端脑要强大得多。”

    “比端脑还要强?”中年人吃了一惊。

    菲碧·克里斯蒂娜是几十年来他们碰到的唯一一个拥有读心能力的人,菲碧只要与别人对视就能看穿对方的想法,这种奇妙的能力究竟是如果形成的,原因至今不明。但菲碧的读心术不是万能的,它的使用限制非常大,需要长久地对视,而且对经受过反侦查训练的人效果会大打折扣。

    比如说菲碧就完全无法读取上校的思想,无论盯着看多久都没用。

    但夜王不同,如果说菲碧是催眠与窃取,那么夜王就是强行掠夺,它能掠夺你的思想和记忆,就算是上校这样的人都没法抵抗夜王。

    “是的。”上校点点头,“他隔着一层玻璃和我对视,只看了一眼,我的大脑就陷入了空白,我的目光被牢牢地吸住了,挪都挪不开……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催眠术,但这种催眠术的强大我前所未见。”

    “能让你的大脑一瞬间空白,确实不可思议。”中年人点了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陷入了昏迷。”肖恩回答,“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金茂大厦顶层的地板上。”

    “一夜之间就把你从安全区挪到了金茂大厦,这可有几十公里远哪……”中年人低声说,“好吧,那家伙有能力操控丧尸和猎人,那天晚上你说不定坐了一趟泰坦公交车。”

    “夜王让我住在金茂大厦的客房里,但我觉得他其实并不看重我,他把我抓过去只是想让我当个看客。”上校接着说,“对他而言,冒充我可能也只是个游戏,他只是觉得这么做好玩,于是就这么做了。”

    “那段日子你就没尝试过逃跑什么的?”中年人撇撇嘴。

    “为了不让我干扰他的游戏,他把我看守得很严,派了两头泰坦守着楼梯口。”上校回答,“我尝试过逃跑,但是都失败了。”

    “好吧,你确实打不过泰坦。”中年人耸耸肩。

    “后来他找我聊天,我很惊讶,因为我发现他对人类有很深的研究。”

    中年人皱眉,“你说他一直在研究人类么?”

    上校点了点头,“夜王是个非常喜欢读书的生物,他搜刮来的那么多书籍,并不仅仅用于收藏,他把自己的藏书几乎都读过了一遍,包括莎士比亚,黑格尔,叔本华,尼采之类的,还有社会学,经济学,自然科学类的书籍,他甚至能引用《论语》这种古籍中的句子。”

    中年人吃了一惊,有点惭愧,他发现自己的学识还没一只怪物高。

    “听你说的这些,夜王简直是个哲学家。”

    “他不光是个哲学家,他可能还是个生物学家和医学家。”上校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陆巡和赵高在禁区中找到的尸体堆?”

    亚伯拉罕点了点头,赵高和陆巡曾经为了捕获尸鬼,两人驱车前往禁区,他们在禁区中发现了大量人类尸体,死状都非常怪异,这件事后来被陆巡写在了任务报告里,学院高层也得知了。

    “现在我们知道那些事都是夜王干的,他显然在拿幸存者做改造实验。”上校说,“他甚至能把人类改造成塞壬女妖,这种技术我们都不具备,这说明他对人类本身的生物结构也非常了解,甚至比我们自己更清楚。”

    中年人听得毛骨悚然,打了寒噤。

    难怪夜王那个疯子老说自己是神了,他力量强大,又全知全能,还懂现代科学,确实和神明差不多。

    夜王这样的怪物,说他能凭空制造一个三无出来,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中年人长叹了一口气,把笔丢在茶几上,然后把手指深深地插进发根里,“真是太可怕了,我恨不得现在手上有两个师的人手能让我调动,把安全区从上到下翻过来抖一抖,看看这鬼地方还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

    上校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

    “现在该怎么办?”中年人问,“公主之前说想要解决三无的问题,关键在陆巡身上,现在连陆巡都人间蒸发了。”

    “一步一步地来。”肖恩回答,“学院的人心不能散,人心散了就全完了,先拿出大部分力量,维持安全区的稳定,其他问题……得按部就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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