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鸿基一脸惊讶,“你会采草药?”

    高桂英撇撇嘴,“怎么,看不起女人?”

    “不是,桂英……我听说山中野兽颇多,甚至还有饿狼出入,这大冬天的,狼要是找不到食物,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带着棍棒进山,要是遇上狼,那就合该它倒霉,”高桂英白了李鸿基一眼,“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女人,等你伤好了,我一定要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不是,桂英,我的意思是,早知道山中有治伤的草药,应该让一功他们带回来,他和双喜刚好进山了。”

    “他?你就甭指望了,一旦遇上山鸡、野兔、獾子什么的,立马就忘了,”高桂英说干就干,“鸿基,你先休息,我进山里看看,下午就能回来,”她冲李鸿基笑笑,“说不定还能带头狼回来,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桂英,”李鸿基急了,担心她一个人进山,会出现什么意外,“你进山的事,要不要和大哥说说?”

    “不用,”高桂英一边说,人已经出了厢房,“一会大哥过来,你告诉他就行。”

    “桂英……”李鸿基见她已经离开了,只得摇着头叹息,“这个桂英,还真是巾帼英雄!”但他隐隐为高桂英担忧,人家是为了自己孤身上山采药,万一发生意外,自己躺在病床上也不安心。

    但李鸿基无法阻止高桂英,只得在西厢房等着高立功。

    高立功进来的时候,已经近午了,李鸿基说起高桂英孤身进山的事,他丝毫不在意,“我这妹子,自小在山里长大,进山采些草药、野菜,也是常有的事,她还独自猎过獾子呢,鸿基不用担心!”

    太阳挂在山腰的时候,高桂英才回到茅屋,和她一同回来的,还有高一功、李过,他们是在山里遇上的,据高一功偷偷告诉李鸿基,高桂英在采药的时候,因为飞爪爪得不够牢靠,竟然从山脊上滑落下来,幸好她习过武功,反应敏捷,没有造成重伤,只是短袄上有几处刮花了。

    “哎,人没事就好!”李鸿基心里升起一丝歉意,但他连下床都困难,一时也无法补偿她,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无法照顾她。

    高桂英回到家后,也不管短袄上依然在跑棉花,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将采回的药草洗净,放在瓦罐里熬水。

    晚饭前,高桂英将熬好的药液倒在一个小木盆里,木盆里放置了一条小方巾,方巾本是白色,被药液一泡,已经成了淡黄色。

    见高一功正在与李过胡吹海擂,高桂英将小木盆一送,“一功,去,给鸿基的疮口上洗洗,这是刚刚熬制的,趁着热效果更好。”

    “二姐,你自己去呀,我这正忙呢!”高一功满口泡沫,谈兴正浓,哪里愿意去帮别人清洗伤口,“大哥不是让你照顾鸿基吗?”

    “你有什么正经事?让你那嘴也息息!”高桂英怪他多事,将她从山脊上跌落的事告诉了李鸿基,“我照顾他饮食起居,这清洗疮口的事,自然是你这大老爷们。”

    高一功还在和李过说着打猎的事,看都没看高桂英,随口说道:“有什么关系,二姐,你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你再说!”高桂英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右手已经高高扬起,随时可能落在高一功的脸上。

    高一功赶紧双手蒙住脑袋,弯腰做投降状,“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真是,动不动就打人,一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叫你胡说!”高桂英逼得三弟讨饶,她像个胜利者似的,抿嘴一笑,发现李过还在,不觉敛了笑容,转身便走,“我去收拾这些猎物,晚上做顿好吃的慰劳你们。”

    李过讪讪地笑,用手一指西厢房:“我先去帮助一功!”

    隔天,李鸿基刚刚醒来,高桂英憋进了西厢房,“大哥……大哥怕你闷,让我来陪你说说话,心情好点,伤口也恢复得快些,”见李鸿基正定定地看着她,于是问道:“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不动倒是不痛,兴许是你采的草药有奇效,这一夜过去,感觉伤口好多了。”李鸿基趴在被窝里,侧脸看着高桂英,见她又是穿着肥大的玄色练功服,头上的发髻稍稍散开,额头上尚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热汗挥发快,空气中就弥散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明知道李鸿基说的可能不是真心话,高桂英心中还是欢喜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对李鸿基的回答,十分满意,也不枉她为李鸿基操劳了。

    李鸿基用力嗅了嗅,竟然是一种特殊的香味,高桂英不施粉黛,难道是体香?这婆娘,出了汗也不洗把澡,害得哥想入非非,“桂英,你早上练功了?”

    “嗯,”高桂英微微点了下螓首,却是将目光投向李鸿基,“一个人练功,没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功夫长了没!”

    明知道不太可能,李鸿基还是逗她,“一功不是没什么事吗?让他陪着练,顺便教训教训他!”

    “他呀!”高桂英立即给个鄙视的眼神,身子不经意地坐到李鸿基的床头,“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昨天与双喜打了一天的猎物,晚上与双喜拼酒,又是说不完的胡话,到现在还没醒呢!”

    “那立功呢?为了我的事,他现在也不用去衙门当值了!”

    “大哥?整天摆出家长的样子,看到他,吓也吓糊涂了,还练什么功夫?”高桂英将求援目光投向床头,“鸿基,你不也习过武吗?快点好起来,你陪我练练吧!”

    “我?”李鸿基土拨鼠似的把头埋进被子里,“我这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得利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练功。”心里却道,一旦身子完全恢复,我还要找艾诏算账,哪有时间留在高家?

    正好传来高立功婆姨刘氏在前面的叫唤声,高桂英只得起身,“鸿基,大嫂叫吃早饭了,你等等,我将早饭端过来,奥,我准备弄些水让你洗脸,倒是忘了,你等等,马上来。”

    也许是习武的缘故,高桂英的速度不输男人,从前屋到后屋,不过咳嗽一声的时间,就端来一盆热水,“来,鸿基转过身来。”她将面巾上的温水拧干,然后一手按住李鸿基的额头,一手抖开面巾,将李鸿基的脸蛋擦净,连头发上都是轻擦了一把。

    李鸿基这是贵客的待遇了,山里地势高,清水比粮食还要金贵,他一人独占一盆温水,就是新来的姑爷恐怕都享受不到。

    高桂英收拾完毕,将水端回前屋,预备刷碗时用,先给李鸿基取了两个热馒头,又夹了些咸萝卜条,将仅有的一个鸡蛋也放入碗中。

    李鸿基躺在床上,见了碗中的鸡蛋,心下过意不去,“桂英,有萝卜条就够了,何必还要浪费鸡蛋?”他身上一文铜钱都没有,养病所有的开支都由高家承担的。

    “听老人说,白煮鸡蛋的营养价值最高,你是病人,正需要补补身子,”高桂英一边低着头剥着蛋壳,一边说道:“可惜,大哥家养的鸡少,要是每天早上能多吃几个就好了。”

    待到蛋壳剥尽,她用三个指头夹住鸡蛋,作兰花指状,“喏,张开嘴,”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我是希望你尽快好起来,才会有人陪着练武!”

    李鸿基奋力将口中的窝头吞下,乖乖张开大口,差点将高桂英的小手一同吞下。

    高桂英脸上挂着笑,却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端起白水,递到李鸿基的口边。

    吃过早饭,高桂英闲来来无事,又是端坐在西厢房,她用右手托住下巴,肘部支撑在大腿上,一双凤目滴溜溜转动着,“鸿基,给我说说外面的事吧,我还没出过这壶芦山山呢!”

    “外面?”李鸿基本想说说后世的风土人情,但与这个时代,相去甚远,又怕误导了这个刚谙世事的小女孩,“北方是大片大片的草原,蒙古人在上面放牧牛马羊,饿了吃牛羊肉,渴了喝马奶酒;南方是大明最为繁华之地,就说那秦淮河,一名花魁可是要上万两银子堆起来的,你要听哪个?”

    高桂英夸张似的伸了伸舌头,秦淮河上故事,她在婆家就听小媳妇们说过,但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经过多人的传话,已经大大变味,她本想听听这秦淮河上的故事,花船的姑娘为什么能值万两银子,但双目却是婉转一轮,“你先说说大草原吧!”

    “蒙古骑兵,听说过吧?”李鸿基寻思,草原上到底有什么能吸引眼球的地方,“你知道蒙古骑兵为什么那么强大?”

    蒙古骑兵简直就是大明九边百姓的噩梦,壶芦山距离延绥军镇不过两百里,蒙古骑兵叩关的事,高桂英也没少听说过,“蒙古骑兵强大,乃是因为战马速度快,遇上汉人步兵,兜头就是一刀,然后走人,让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有了优良的战马,战斗力自然强大,”她下意识看了眼李鸿基受伤的臀部位置,“汉人如果有这么高的骑术,这么优良的战马,战斗力也会不输蒙古人。”

    “这话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洪武、永乐年间,明军打得蒙古骑兵望风而逃,除了因为明军火器强大外,主要是因为明军也有强大的骑兵,甚至在蒙古人的家门口作战,战斗力同样惊人,“桂英,即使汉人与蒙古人一同训练,使用同样的战马,虽然勉强可以与蒙古人一战,但战斗力还会差些,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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