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救我!”一见公冶和,沈渊突然挣扎大叫。

    “不必惊慌,为师的定保你无虞!”只瞧公冶和神态自若的一句话,沈渊听了就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竟平静了下来,接着又听他问何有道,“那姓孙的人呢?这厮当真是演的一场好戏,将老子都骗过了。”

    何有道摇一摇头,笑容得意,故意拱手戏道:“前辈过奖,并非此人演的好,实是在下谋划之功!”

    “哦?我倒是要听听你是如何谋划的?”

    何有道如野猫一般,似是很享受吃掉猎物前将猎物戏弄一番的过程,只听他道:“看来,若不将此事与前辈说个清楚明白,想必片刻之后,前辈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吧?哈哈!”

    公冶和任由他嘴上猖狂,只冷眼瞧着。

    “也罢!”何有道继续说着,“要怪只能怪前辈太小瞧在下的耳目了,前辈于巢县一人一剑剿灭九狮帮后一路东行,所到之处皆有人飞鸽传书,禀知在下。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算定你若去绍兴必经杭州,才派人日夜盯着,与你演了这一出好戏!”

    公冶和突然想到,自己只与张谦说过行程,忙问道:“张秀才呢?”

    “啊,你说那个嵩阳书院的山长?”何有道明知故问,“自然是死了。这老夫子也当真义气,若非在下诓他道出实情,又如何得知前辈要往山阴而去呢?不过,前辈看了那柄古剑应该大失所望吧!”

    同时,何有道也暗自庆幸,那留守在夏家庄的乃是门达心腹,此刻仍未回,想必是被公冶和所杀,如此,他改道凤阳、诓骗门达的事也就到不了门达的耳中了。

    此刻公冶和已是杀意凛然:“你好深的算计!不过今日我必杀你!”

    话音一落,只见破浪剑已持在公冶和手中,真气运转,步如流星,一剑搪开眼前钢刀,那些个锦衣卫反应不及,竟叫公冶和钻出人群!眨眼间便跃至何有道身前,一剑刺出!

    何有道早有防备,往后一退,同时将身旁一名弟子扯了过来做肉盾!

    公冶和嘴角轻扬,只见破浪剑于他手中回旋,竟反向朝正准备带走沈渊的房威刺去,那房威躲闪不及,使沈渊挡在身前!

    眼看着公冶和的剑就要刺进沈渊身上,可那剑尖突然向下一划,“唰”!沈渊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公冶和顺势凌空一翻,一脚踹飞房威,将沈渊护在身后!

    何有道恼羞成怒,万万没有想到,公冶和在这须臾之间竟将自己与房威都骗了!公冶和这一剑并非冲着他来的,也不是要杀房威,而自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是要救沈渊!不禁暗骂公冶和老奸巨猾!

    沈渊没了束缚,拔腿便冲进了屋子。公冶和忙叫:“你去做甚?”这时何有道的毒掌也已到了身前!

    不过要想伤及公冶和岂有那么容易!只见他双脚错落,照着伏羲八卦的方位,前脚兑位,后脚艮位,速将剑身倒竖,双手抵之,“嗡”的一声将这飞来的毒掌挡了下来!何有道见一击不成,借力向后一翻,同时,那些个锦衣卫高手蜂拥而至。

    传闻锦衣卫高手如云,绝非有假!公冶和左挡右撩,前搪后扫,暗暗赞道:“这些个锦衣卫招式简练直接,并无多余的动作,且这么多人配合默契,虽伤不了自己,但自己也一时没占到什么便宜!”

    说来缓慢,可实际也就几个喘息的功夫!那公冶和挡在房门前,不敢放进任何一人,只听沈渊在里面拿了东西便往外跑。公冶和侧眼一瞧,大感欣慰!原来,沈渊竟是去寻北冥剑!

    沈渊于这剑中,能感受到公冶和对他的期许。不知何时,这期许也慢慢的变成了他自己的坚持!若是将北冥剑遗失,沈渊害怕自己这心中从此再没了勇气,没了念想!所以,他拼了命也要将剑拿回来!

    “行了没有?”公冶和喊道。

    沈渊将北冥剑往身上一背,道:“师父,给我飞雪剑!”

    公冶和大笑着:“且看为师带你杀出一条血路!”说罢,只见一记横扫千军,瞬间剑气宛若横波涤荡,生生将一拥而至的锦衣卫震得倒飞了出了丈外,仔细瞧来,位于前方的八、九人,那胸前罩甲断裂,鲜血渗出,更是倒地不起!

    因这“无常散”之毒,公冶和左手已是麻木不堪,动作迟缓,且颜色青紫。他有些吃力的从背后抽出飞雪剑,递给沈渊,沈渊一见,惊道:“师父,你这手怎么?”

    “不过是中了毒,待杀出去后,将毒逼出去便是!”公冶和说的轻松,可他心里知道,这毒隔在这左手两处穴道时间已不算短,方才打斗之时,这剧毒已隐有冲破真气的迹象!他不敢在此过多逗留,若再不脱身,恐怕即为砧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走,此地不能久留!你在我身后顾好自己!”公冶和说罢,打头迎上那剩下的锦衣卫!这院子窄小,二十人便已拥挤不堪,现下少了一半,公冶和也更有施展余地。

    公冶和剑法变幻,各派各路的剑法叫这些锦衣校尉目不暇接,那剑气四射,即便躲开剑锋,却躲不开剑气!沈渊在后面也不闲着,那一时受了伤没死的,只要是想起身再上的,沈渊便以利剑刺之,一时也有两三人死在沈渊剑下。

    “怎么,这会子不惧杀人了?”公冶和边打边说。

    沈渊躲到师父身后,慌忙道:“怎的不惧?只不过我还不想死!”刚说完,又是一剑此出,了结一条性命!沈渊喘着粗气道:“师父,我能想到这些人也有家小,故而从来都不想有人死!可为何这些人非要置咱们师徒于死地?”

    “哼!”公冶和也不回答,却突然止步,沈渊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瞧活着的锦衣卫全都撤出了院外,此时官兵推来一个古怪物件堵在大门,似是熟铜做的方柜,柜上面还架着一个长筒!

    沈渊不知此为何物,可不代表公冶和不知。即便没有见过,也应该听过“猛火油柜”!

    突然“轰”的一声,只瞧一片火光袭来,沈渊吓得发呆,公冶和不停挽起剑花,带出剑气,将从哪长筒里喷出的火龙卷上了天,不过也只挡住了瞬间,火势太猛,但这一瞬间也足够公冶和救走沈渊!

    当机立断,公冶和轻功一展,左臂奋力夹住沈渊,跃至半空。同时下方传来无数破空的声响,公冶和心道:“不好!是神臂弩!”那无数的箭矢眨眼便至!

    公冶和再提真气,瞬息间于空中使出朝阳万象剑,只瞧那剑影映着月光,好似群星璀璨!那无数的箭矢除了射偏的,皆被他以此招拨落!

    而此时他也落在房顶之上。突然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又是那左手的‘无常散’剧毒!”公冶和暗骂!他也不愧是登峰造极的高手,如此情形竟还能以真气控制此毒!

    沈渊担心,挣开公冶和便问道:“师父,您怎么样?”

    “无妨!”

    沈渊可不信这话,只道:“师父,你别再管我!你快走吧!我不能再拖累您了!”

    “小兔崽子!是不是瞧不起老子?”公冶和大骂道。

    “没有…….”

    “没有便闭嘴!”

    也实在奇怪,这“无常散”好似活物,在那两处穴道的经脉之间乱窜,公冶和喷出那血就是真气不稳所致,而那剧毒也差点便冲破阻隔!他居高临下,只见巷子外黑压压一片,皆为大明官军!

    沈渊拧着眉道:“师父,咱们怎么办?”

    只瞧公冶和收了飞雪剑,刚抱起沈渊,这第二波弩箭也到了。不过还是公冶和快了一步,翻了出去。只听一声令下:“追!”

    那三百多官军中足有一百骑兵!这何有道仗着门达的权势,为追一个江湖人士当真是下了血本!以这百骑为先锋,顺着公冶和逃走的方向疾驰追去。

    公冶和轻功绝顶,疾步向南而去!不过他抱着沈渊,又中毒在身,再快也没那战马快!没有片刻的功夫,那马蹄声便已在身后一箭之地!

    不知何时,一片黑云遮了月。趁着夜色,公冶和抱着沈渊一股脑进了密林,嘴里不住的抱怨道:“老子还从没被人这么追过,”又瞅了瞅沈渊道,“你小子可不许往外传,否则老子的脸面就丢尽了!”

    沈渊哭笑不得,只能应着。穿过林子,师徒二人也不知到了何处,瞧这周围只这一条小路,榛莽蔓草,两侧拥塞;听那马蹄声还远,公冶和放下沈渊,想松口气,稍事休息。沈渊抬头一瞧,公冶和已是浑身湿透,大汗淋漓,这脸色也差了许多!

    “师父,您现下感觉如何?”

    虽然公冶和只说无妨,可沈渊依旧是悬着心。

    公冶和还未及将剑收起,忽然大呼不妙!他于自身经脉中以真气做的屏障居然被“无常散”之毒冲破开来!心下大惊,迅速猛点左上臂青灵、天泉、天府三穴,以及腋下极泉、肩锁下云门、周荣三穴,最后点了一记天池穴,终是将这剧毒封在左臂,不过这左臂此刻除了麻木便再无其他知觉!

    当下公冶和躲在野草丛中盘膝而坐,运功疗伤,瞧着他面如金纸,沈渊也不敢打搅。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听那马蹄声,说话声似越来越近!沈渊见师父依旧不动,想是行气的关键。公冶和浑身发烫,那满头的大汗都蒸腾的冒了轻烟!

    沈渊有些慌了,只瞧他左右来回踱着想法子,可越慌张却越想不出来,于是抻着脖子顺着声音望去,只远远瞧那步军打着火把,与骑兵竟凑到了一起!

    忽然灵光一闪,急忙拔了一堆野草将公冶和盖住,见那官军已近,自己也窝在草丛中藏着,暗暗嘀咕:“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岂料,那步军中打头的几个竟使着腰刀朝着杂草一路乱砍!待行至跟前,沈渊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就在那刀锋马上落在沈渊头上时,且听“叮”的一声清脆,那刀应声而断!这倒霉的兵勇顿时惊诧不已,只瞧公冶和猛然跃出,一道剑影划破喉管,死了过去!

    这三百官兵见了公冶和杀了军中弟兄,登时红了眼,也顾不得什么阵型,只一个劲儿的猛攻!

    “师父!”沈渊惊呼,心中却是又惊喜又担忧。惊喜的是自己没有丢了性命,担忧的是当下师父的伤势好似更重了,且不说那左臂动弹不得,就连右手动作也开始迟缓起来!

    官兵来势凶猛,公冶和力有不逮,只能将沈渊护在身后,左右抵挡着刀枪,边打边往身后山上退去。

    骑兵不好上山,于是下了马追!

    此时何有道带着百毒门的弟子顺着打斗声也到了此处,见公冶和已近穷途,便冷眼在下面瞧着,心下暗叹:“公冶和果然内功深厚至极,这‘无常散’居然叫他封在左臂,即便是如此境地,却依旧能立于不败之地!”

    同时,公冶和也暗暗思量:“不知这毒,老子还能控制多久!照此不是办法,看来还是要用《九字剑经》方能脱身!只是……算了,先脱身再说!”

    兔起鹘落间,公冶和剑势大盛!八十一道剑影眨眼间漫天遍地,那冲在前面的官兵只一合便倒下大片,哀嚎四起!其余官兵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这,这是什么剑法?”见此情形,何有道又惊又俱,呆若木鸡。

    趁着这个空息,公冶和带着沈渊急速往山上夺去,这山不高,片刻即攀至山顶!

    只听何有道率先喊道:“追!用弩箭射!”

    官兵们也反应过来,纷纷拉起弩弦装了箭!随后,那漫天箭雨便朝着师徒倾盆而下!

    方才公冶和才使出《九字剑经》,就觉不妙!果不其然,那真气又一次于经脉中横冲直撞,现下真气逆行,那无常散之毒也有冲破穴道的迹象,当真已是强弩之末!就在这时,师徒二人听见破空声近,不待沈渊反应,公冶和便挡在身前,拼尽全力拨开飞来箭矢!

    “噗”的一声闷响,一支弩箭结结实实的钻进公冶和左肩!

    “师父!”

    公冶和眼前一花,再也支撑不住,无常散之毒也于他体内顺势蔓延!他只听见沈渊疾呼一声,便失去了一切知觉,向后倒去!沈渊不假思索,伸手想将师父扶住,怎奈自己力小,脚下一滑,师徒二人即从山的另一侧滚落下去!

    何有道见公冶和与沈渊没了影,带着人忙登上山顶。他向下望去,原来这山下乃是钱塘江!再仔细去瞧,只见沈渊同公冶和顺坡滚到了岸边!他叫人准备神臂弩,势要将这二人赶尽杀绝。

    沈渊被摔的七荤八素,两、三步的距离外,公冶和已是昏迷不醒,沈渊爬过去一瞧,倒吸一口冷气,师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时,就听山上发令道:“上弩箭!”

    生死攸关,也不知沈渊从哪里来的力气,紧咬牙关半搀半拖着公冶和起来,四下环顾,只见一片开阔,哪里有逃生之路?抬头看向这滚滚钱塘江,狠下心来!

    突然只听山上传来一声:“放箭!”

    沈渊回过头,厉声怒喝:“何有道,我便是做鬼也要取你狗命!”

    一声怒吼叫何有道背脊发寒!同时那无数的箭雨落下,何有道再看山下,哪里还有沈渊和公冶和的身影!

    沈渊的怒吼回荡在青山之间久久不散,还有那江水滔滔,不绝于耳!

    山峰之上,只见那军中把总凑近何有道,拱一拱手,面无表情道:“何先生,这钱塘江水汹涌,此时又当深夜,想来这两名重犯投了江去,是绝活不成了,在下也当领兵回营复命。”

    何有道因为沈渊,心里竟是有些不安,本想在让这把总沿江去寻那师徒二人的尸首,可转念心想:“这军中不比朝堂,若无皇上或兵部之命,无故调兵皆可视为谋逆。杭州右卫的指挥使司碍于门达权势,好说歹说这才调来这三百人,如今死伤近半,若再得寸进尺怕是会惹祸上身!”

    遂拱手道:“今夜有劳将军,在下回京后,将军的功劳在下必会如实禀知锦衣卫指挥使门大人,届时定少不了对将军的提拔重用!”

    那把总不领情,只道:“不必!”转身便带人下了山去。

    他语言不善,其实这心中实在是瞧不上何有道这般诡谲卑鄙之人,原本他便不愿出兵相助,只为追杀江湖逃犯,又非是上阵杀敌,就要他动用麾下三百人马,实在是憋屈!当他见到这所谓的重犯后,这其中还真有一个六岁娃娃,心中更是不满!没想到他堂堂正正,却被这卑鄙无耻之人指使,做这卑劣之事!

    无奈,自古便是军令如山,他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自家麾下的弟兄又许多死伤,怎叫他能有好气与何有道说话?

    何有道目送着把总下了山去,轻哼一声,道:“不识好歹!”

    他吩咐那两个被收买的锦衣卫过来,安排道:“你二人回京与门达禀知,公冶和与青云庄那余孽已投江,生死不知,本座已顺江而下,沿江去寻其尸身。其他的,想必你二人也知道该怎么说。”

    “小的明白!”那二人齐声。

    何有道又道:“现下已有两千两银子分别送至你二人府上,切记,到了京城,莫要与我耍奸!”

    这两名锦衣卫混迹多年,自然明白何有道话中何意,方才他提到将银子已送入府上,便是提醒他们,若是不照着他吩咐的做,这一家老小便都活不成了!

    二人连连称是,不敢违逆,退了下去。

    何有道一夜辗转难眠,心中总是不踏实。第二日一早,率着百毒门的弟子竟真的沿江去寻沈渊与公冶和。

    只是这一去,门达便再没等到何有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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