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云销之后,这苍天也显得格外澄净高远。而那青山古松也与这纯白无瑕相映成画。

    终南山的大雪,落得厚实。只是这寒风凌冽,总会扬起积雪,吹在人脸上,格外的冰凉。

    忽然听得林间“轰”的一声!一道深黑色的剑影似有千斤之力劈向地面,震起这满地白羽翩翩起舞!此间静谧亦被瞬间打破!

    那持剑之人紧接着向后一扫,随后竟旋转着平地而起,腾到半空,带着风雪竟形成了龙卷,好一招潜龙升天!

    在空中招式瞬间变化,以饿鹰扑食之势落地,接着一招黄莺穿柳,恰好那一片晶莹白雪,静落在玄黑剑刃上,阴阳分明,一分为二!

    随后剑锋如行云流水般向上一挥,接着一记飞燕抄水、左右逢源,再一转身,犹如猛虎甩尾,最后一式横扫千军,那真气灌剑,荡出一道罡风,掀起雪浪!

    若是深谙其道之人见了,定会注意到这剑法竟蕴含了武当、峨眉、华山、少林等各派剑法之招式!

    瞧那持剑之人,头顶青丝束髻,身上藏青直身,鞶带系腰,脚蹬牛皮直缝靴。

    此人身形高大精悍,雄姿英发;浓眉大眼,仪表堂堂!

    这副模样,像极了曾经青云庄的庄主沈钧!再瞧此人,不是沈渊是谁?

    光阴弹指,自公冶和失踪后,一晃便过了十三年。

    十三年间,沈渊再没出过终南山。

    他曾坚信公冶和一定会回到此处,他不懈的练功,从不敢偷懒!他记得与公冶和之间的赌约,也记得公冶和的叮嘱!

    虽然相聚时日不多,但师徒二人却历经生死,同苦同乐。

    沈渊不信,师父就会这般无声无息的抛下自己。

    那十三年前的那风雪中,他幼小的身影在苍茫间拼命的练剑,练到大汗淋漓,练到精疲力尽!

    只想着自己不能偷懒,或许师父明日便回,若是剑法没有长进,师父定会生气。可谁知,明日复明日,却依旧不见公冶和的影子。

    直到七日后,风雪渐息。

    沈渊又想着,或许师父故意磨炼自己的心性,或许明年冬天,师父就会回来看他!

    就这样,物转星移,年复一年。无论春夏秋冬,沈渊一刻也不敢懈怠。只不过,公冶和再没出现过。

    而沈渊从当初的期待,变成了绝望,又从绝望变成了怨恨!

    他恨公冶和收他为徒,却不再管他!他恨公冶和对他关怀备至,却又将他抛弃在这荒山当中!

    “如果这样,为何当初不让我溺亡于那滚滚钱塘江中?”沈渊这样想着,“既然我死不了,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好好活着,杀掉何有道!杀掉门达!杀掉那个罪魁祸首袁彬!若非救他,我又岂能落得如此孤苦伶仃的下场?至于公冶和,即便不杀他,我也要寻他要个说法!”

    因为这些个执念,沈渊的武功突飞猛进,这十三年,《混元真气》竟要他生生练至第九层!此刻的沈渊,真气浑圆,内力深厚,大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势头!

    若要华山派那些人见了,定然不敢相信,目瞪口呆。此等年纪,便达此境,实在世间少有!若在江湖上,也当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即便是镇岳宫首座谭真智又如何,也不过一样是这《混元真气》第九层罢了!

    而公冶和在洞内岩壁上留下的剑谱,也叫他熟记于心,虽不及公冶和那般剑气激荡、威力无比,却也可将各派剑法糅合变换、如行云流水;一剑出,罡风起!

    公冶和所留武功,皆点出精要所在,沈渊习之亦属事半功倍,唯独《九字剑经》,沈渊不敢练!没有心法,太容易走火入魔!

    当然,他亦会时时揣摩,原来这剑法每一个动作都须独有内功为引,若已《混元真气》逼发,那体内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必然受损,或真气过猛,或真气难续!

    沈渊只试过三两次,便再没用过!每一次不是内力用尽而虚脱倒地,再就是险些真气倒行,走火入魔!

    忽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沈渊闭着眼,站在林间雪地上,回忆这十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山中野兽,这黑夜孤寂,在最初的几年中,无一不时时刻刻在威胁着他。

    为了能日夜不断的参悟剑法,沈渊早早便不在山下茅屋中居住,而是搬到了公冶和闭关所在的山洞中。

    他曾与猛虎搏命,亦曾从狼群中夺食;那漫漫长夜,更是凄苦难熬,春夏尚好,一旦入了冬,便是生再多的火,也抵不住这彻骨冻髓之寒!

    渴了饮山泉,饿了食野味。每到夏秋两季,那山中更是野果无数。总之,倒是没被饿死。

    偶尔沈渊也会下山打个牙祭。当年白袍老人所住之处,折北而去不及三里地,便是一处世外山村。

    那村里也有好人家,沈渊常替他们出些苦力,换了粮食、盐巴来吃。同时也从这些村民口中得知,如今这年号早已从天顺变成了成化!

    “啊……!”沈渊一声长啸,响彻云霄,亦震得枝头积雪崩落!他突然双眼猛睁,恨道:“如今也当是出山之时了,何有道!门达!袁彬!你们可都要好好活着!等着我来杀你们,以报那灭门之仇!雪我心头之恨!”

    发泄过后,他轻轻抚着手中的北冥剑,心道:“这十三年,唯有你与我不离不弃!”

    当年公冶和赠剑之时,让他剑不离身,只说于他有益。

    当时沈渊不解,只以为要锻炼气力,如今他与这北冥剑之间,似有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不仅这柄重达二十八斤的宝剑用着极为顺手,而且,仿佛这北冥剑竟能感受他的心意!

    剑随意动,常人所不及也!

    公冶和常说“宝剑有灵”,现下沈渊终是懂了这其中道理。

    沈渊轻快的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入鞘中,挂在腰间。

    回到洞中,翻出九十余两银子。这银子还是十三年前的剩下的,除了置办衣裳用了些许,沈渊倒是没处花销。

    又看了看那白袍老人所赠的三本古籍,这些年闲来无事,他也将这三本书背的滚瓜烂熟。就是不知道,这文中意思他理解的对否。

    行李收拾停当,打了个包袱。甩手穿上一领墨灰色斗篷,抄起包袱便往出走。

    临行前,沈渊回过头,盯着那岩壁上的剑谱良久,百感交集。

    出了终南山,便是又回了人间。沈渊心中难免有些欣喜,亦有些局促不安。

    他不论见了什么也都稀奇的很,惹来了不少笑话。这也难怪,六岁以后,便几乎与世隔绝了十三年,这世间不知变化了多少。

    经渭水至潼关,这潼关的景致,沈渊瞧着,倒也与记忆中的当年一般无二。只是那针对公冶和与他的悬赏通缉,却早已不见。

    他再不必为此担心,即便那通缉还在,想来这十三年后容貌大改,那官府也是认不出的。

    一念及此,当年那些个惊心动魄,又历历在目。索性不想,趁着天色尚早,寻来船家渡河,往对岸风陵渡而去。

    沈渊默默立于船头,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副阔别已久,却让他难以忘怀的容貌。

    心下暗道:“不知南絮姐姐现在何方?也不知她过的怎么样?”

    眼看着快要到岸,就听那渡口一阵嘈杂!

    “臭婊子!真当你爷爷我是白痴不成!”

    “呵呵!”一声娇笑,“你若不是傻子,那天下岂不是没有傻子了?”

    沈渊听了这话,不由觉得好笑。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群男人骑着马,手中提着各式兵器,凶神恶煞地将一个姑娘堵在可渡口。那姑娘身上掮着包袱,似有些分量,只是背对着沈渊,看不见样貌。

    不过听她这语气,倒没有丝毫惧意。

    沈渊不免好奇,只见那姑娘侧过身朝后瞄了一眼。

    顿时,沈渊只觉心脏急跳,竟是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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