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玛这边微怔了怔,看着那个与闵容相似的师父的背影目不转睛,直到远去,她那双灵动的眼泪光闪闪,布满了道不尽的辛酸,吐不出的忧伤。

    相处的日子久了,她发现师父与闵容有更多的相似之处,不光是长相,就连说话的语气和行事作风都如出一辙。

    每次,织玛与师父莫容独处,她都刻意避免着与他对视,她怕,日子久了就混淆了,自己就会爱上眼前的这个人,他那么持重,他那么和气——绝不可以!

    她觉着:这样,对为她送命的闵容不公,这样,对师父也是无比的肮脏和罪恶,她,绝不能轻浮,她,绝不要浪荡。

    然而,她总还是情不自禁地悄悄地偷窥着关注着他,唯有如此才得以稍稍慰藉自己迫切思念闵容的痴心。

    她慢慢吞吞带着矛盾的心绪回归了寝阁,刚推门,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响起,刷,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接连落下。

    “姐姐!”

    “妹妹!”

    姐妹拥抱,喜极而泣。良久,二人才止住了泪水,平复了情绪。

    “扎玛!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呦呦,了不得,你成熟了许多!你——这是皮壳化作上仙的锦衣?你竟真成了仙身,神尊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啊!”

    织玛拉着妹妹看了又看,拂了又拂,那锦衣通体蓝色仙气缭绕,触感又轻又滑又柔,万不是这普通的青衫长服和为皮壳初衣所能并论。她赞许着羡慕地看着妹妹,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一半。

    “姐姐此后,再不必为妹妹挂心,我已真正成年,不再毛躁,姐姐,我已体会姐姐之真情,助姐姐早日达成所愿!”扎玛说到此处,不觉红了脸。

    “哦~是子辰吧。”织玛怎会不晓得妹妹心理历程。

    “那个木头,丑不拉几地,还非常不解风情。谁,谁会喜欢他!”扎玛转过头,明明是一脸言不由衷的样子。

    “难不成还是左禾么!”姐姐打趣道。

    “不,不睬我的虫都不是好虫!”扎玛说到此处,便想到昔日左禾的冷漠,气的坐到了椅子上。

    “哈哈,你这比方着实好笑。”织玛打趣着说,竟然将左禾比作虫。

    “你莫要取笑!”扎玛的脸更红了。

    “本就是嘛,早让你多读些诗词的,你偏就不听,看吧,一句话都形容的甚低俗!”

    “都怪姐姐不深督导!”

    “呦,这可真怪不得我!若不是我揪着你耳朵看卷轴,这会子恐怕大字都识不得几个吧!那时候不知是谁,恨的牙关疼还要断亲来着!眼下倒埋怨起来,真真没羞!”

    “姐姐才没羞!”

    她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欢快的形容。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扎玛别了姐姐回了自个儿寝阁。织玛洗漱完毕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今日大喜,不免头脑兴奋睡不着,又想起闵容身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施了念术唤出一桃妖。

    那桃妖正是灵鱼,经过了三百多年她还未去除妖骨成就半仙,初时的稚嫩,眼下妖身已经成了年,快赶上织玛了。看来资质不高修为也浅。

    “织玛仙上,我正要有要事禀告于你!”桃妖灵鱼揖手一拜,见扎玛面色凝重点了头,他才又说:“闵容,闵容仙上的仙体找到了!就在魅盈丘深谷的水松洞中,不过,我细瞧了瞧,那仙体已现腐败之象,您要尽快啊!”

    “什么?你我我自各处寻了五百年,他,竟然就在我与他初识的地方。我怎么没想到!哼,恐怕要怪紫苡师尊,定是她阻挠我故意而为!罢了,我尽快抓捕那元灵,救起闵容!”织玛骤起,又惊又怜又喜又忧。她心下一横,那花容般的脸上浮现一抹狠戾。

    “您确定要抓捕元灵吗?违了神上的初衷,神上可是要不高兴的呢!”灵鱼撇了撇嘴,若不是织玛答应给她这没寻着出处的野妖筑基除妖骨,她才不要替这心机女办事呢!

    “神上的性格一贯乖僻的很,万般惩罚她都不会要了我的命,你知不知道魅盈丘为什么会被称作邪魅之都?”织玛寻着了闵容踪迹,她悬着的心就放下了许多,破天荒地多说了些。

    灵鱼露出一脸蒙圈的样子,神仙福泽传播的仙气历来神秘,哪能是一般小妖窥探的出的:“不知,还望仙上指教。”

    “告诉你也无妨,那是她有坠魔之征啊!如果她杀了我,手上再增加些戾气——剩下的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了吧?此事重大,千万不要走了嘴!”她朝灵鱼摆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哦!自然明白,自然明白!”灵鱼吓得打了个激灵,赶忙施了个告别礼匆匆遁了。

    织玛再次卧倒在睡榻上,还是反反复复地难免,这次,是激动,是狂喜:过了明日她就能如愿以偿地和闵容倾吐衷肠了!

    她打定主意理好思绪,合了眼皮缓缓入睡。

    翌日一早,左禾还是早早起来到了花谷,他寻思着若绻萦多收收那花朵灵气,就能让她快些修成实体,到时候……他又傻傻笑了一笑,看着她徜徉花海,他心中无比的甘甜。

    他打坐,她收灵,近百年来几乎日日如此,今日晴阳高照,没有一丝云朵,那花也还如往日一般,落了的结果,初开的粉粉;那蝶也还如往日一般,成熟的育后,破茧的灿烂;那莺也还如往日一般,老迈的归尘,新飞的啾啾。

    绻萦,感叹,生命交替,亘古难长,唯有珍惜当下,爱恋眼前。她打定了主意,肯定了绝心:今日定要脱出身世之密,褪尽她俩最后隔阂。

    “左禾,无论我做错过什么,你可都会原谅?”她惴惴不安地坐到他身侧,犹犹疑疑地看着他依旧带着微笑的脸。

    “你这弱不禁风的丫头,能做错什么?哈哈,嗯,我原谅你!”他见她的眼神颇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不知怎的,就是看不得她委委屈屈的面容,他心下一揪,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左禾请千万认真听我说,我,不是妖胎,我,我是元……”绻萦刚要开口,便感觉一道凛冽的目光扫视过来,她不自主地打了个激灵,求生本能使然,第一时间想要藏于左禾袖中。

    然而为时已晚,她这“身子”随着一声“收!”牢牢地被吸往某处,力道极大她只能挣扎,双手直直地伸向他那稍迟疑之后即刻伸出的手,眼见来不及,入那黑暗之前只急急脱出几个字:“左禾,相信我!万万相信我,我是真的……”

    终是将她纳入,周遭黑暗,撞之不得,呼声不出,她后悔,她悲恸:“晚了,晚了!”由生以来,直感此刻最为懊恼,她瑟缩一团,好不悲戚。

    “呵!果然啊!果然有异妖,左禾师弟,大师兄请你正殿一叙!”诞由边看着手中一个不起眼的线团,边嘴上说着,话音还未落,左禾不知何时已掐住了他的脖子,速度之快令他瞠目:“你,干什么!”

    随后诞由回神,竟躲也不躲,反而冷笑道:“你这蠢货,私藏奸佞,众师兄们可都知道了,还不快去请罪,我也是按吩咐行事,捉着我有何用?有本事跟大师兄说去呀!”

    “拿来,把绻绻还我!”左禾焦急,想也不想地又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了术法冲诞由手中之物抢去,哪知那术法才出到半路,却被一缕更快的蓝雾打断。

    “哼!手还挺快!可惜我等早有防备。”扎玛突现,吹了吹手,轻蔑地说。“诞由,还我吧。”

    她从诞由手中拿回了三色“线团”,哈哈奸笑道:“我这仙器终于派上用场了,左禾!我已成就云伏第一上仙,还不快快过来揖拜行阶品之礼?”

    扎玛她收了那线团于自己乾坤墟中,背了手,等着接受左禾之礼。

    左禾哪会受她威慑,一个袖风呼啸而至,直逼扎玛腰间。哪知掌落扑空,她已化作蓝雾顷刻隐去。

    又闻得尖笑阵阵,分外刺耳:“哈哈,莫要错过争夺这元~妖胎的机会,我自云伏正殿等着你!”她险些说露了嘴,若要让其他人知道元灵现世,定会徒增棘手对头,那可了不得。

    左禾急不可耐,根本无心细想扎玛说的话,施了腾术以极快的速度追赶她。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眼见那蓝雾果真入了正殿,他一刻不停地也落了下去。

    “大师叔,我方才说的是那妖胎的诡计,左禾师叔偶有疯癫之语也是受了她的蛊毒,莫要全信他,一会儿只叫我言,您也只需观判即可。”

    说话的是织玛,此刻她正福着,她见正善点了头,后觉又至脚步声响,知是主角儿来了,她就起了身,正了容,走到一排尾端,排好,握手而立,俨然淑女形容。

    殿门大开,一眼望穿,只见众位师兄并那三女全都在场,他们个个横眉嗔目,直感压抑,左禾才感知事态严峻。

    他非常疑惑:“一个小小妖胎,知道我装疯藏了养了又怎样,竟然这么劳师动众的,怎么像是罪大恶极了?!”又想了想绻绻未说完的话语,左禾越来越觉得胸口闷闷,隐隐疼痛:‘绻绻,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来得及说给我?’

    他故作镇静走入殿中,挺直腰身,朝着横眉立目的正善轻轻揖手:“大师兄,方才进来那二人抢了我之前救的妖胎‘绻绻’,还忘大师兄主持个公道!‘绻绻’是我身藏,只因她胆小从不敢出来面见世人,是而失了入境登册之礼,还望大师兄莫要……”重责二字还未出口,便觉气势压顶,雷音骤至。

    “左禾!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故意顾左右而言其他!织玛,你来说!”正善面色极为难看,他摔手示意织玛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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