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她突然地使用逃脱手段遁走,知赢紧抓她手腕的手改为稳稳地扮住她的双肩,他那双包含怒意和急切的眼似要将她洞穿,一刻不移地直视着她的眸子,察觉她不知何时已形容涣散地如同死灰一般,他的心被她揪得麻木。

    “我并不觉得你可怜,我只认为你软弱地可恨。”他再一次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口不对心道:“既然你不叫我探看你的病根,也休想再骗取我的同情心渡给你一丁点儿修为,从此以后你自己撑着慢慢受着吧。”

    她何曾主动求助过他渡给自己修为来着?还不都是他趁着她微弱强行给她灌输的?萦咧嘴笑笑,那笑意却透着浓浓的讽刺和无奈。在他看来,她拥有天后所赐的神药,能有什么安危?最多不过是受些痛楚而已。她明白知赢现在瞧到她颓废不堪的样子只是闷闷地了生气,十分恼火她自己太不近人情了而已。

    她毫不挣扎地就这样任他紧搂着偎着他。是呢,这些年他不知渡了她自己多少珍贵的修为,也不知折损了他多少神寿,她还有什么资格高抬姿态而一直拒绝他下去呢?

    许久的沉默过后,知赢终还是如她料想的那般妥协了,起身欲走,温和地道:“方才我语气重了些,你莫放在心上,我自认为我目前还是这世上待你最好的男子。我喜欢你,喜欢的自然是你的性气品格,你早就这样,我现在还是喜欢你,又怎么会真气你呢。”

    可是这种毫无理由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萦揉了揉干涩发痛的眼,努力将它睁大眺望了向了远方。

    她亦清楚记得,她与知赢在月环嵩的初见也是在这嵩山之巅。他那句突如其来地音量不小,至今也令她心有余悸的发问又在她脑海嗡鸣了起来:“萦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呢,呦,你形影不离的姝儿妹妹今儿怎么没在身边呢?!”

    不得已之下,她怀着九死一生之念,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他她自己的原形,连带面纱之下的麻坑来历。未免波及无辜,她还把自己说成是个伪装能手,骗了诩羽以及天后一干人等。

    而后,她自己也没想到他不怒反怜,从此便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起来。

    久而久之,任谁也无法一丁点儿都不感动,并且心安理得无动于衷。‘知赢,我并不能承诺会回馈你什么,但只要我能为你做的,我都将不遗余力!’她想,她更像尊敬云启,紫苡般把对他的感恩暗暗地刻在了心底深处。

    可眼下……他于这段时光对自己悉心的照拂,也许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机缘。听见身后挪动的脚步声,萦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着他的后脑认真说道:“我对你冷淡,是我实在不想欠你更多的人情,我想,一旦当你觉得我实在不可理喻便会自行离开吧。然而,事与愿违,我总是在欠你更多的人情。现在我想通了,像你这么个真挚待我的人儿,恐怕我余生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若有朝一日我真修炼成神了,我,我答应你,会成为你心中所想的那个结果,可好么?”

    平时的玩笑归玩笑,细细琢磨起来,他并未与她正式表白过:他爱她,并想娶她。万一她会错了意,岂不太丢脸?怎么说她也是个黄花姑娘,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那种流言蜚语。这样一说就免除了可能的尴尬。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尴尬不尴尬又作什么计较?明日便是她的死期,这将是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她在心中苦笑着,能不自觉地生有这种想法就只能证明,她不愿意就这么死了,她好不甘心哪!

    看着知赢愣了些许后,回身欣喜若狂地拥了她自己说了好多开心激动的话,萦都默默地受着,她的心头早已百转千回,木木地道:“知赢,我现在觉得很满足,可我越是觉得满足我却想姊姝啊。眼下估摸着她也该成家了吧?却不知,她的夫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他不好,可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的,怎么说她也要认我作姐夫的,改日我下凡一趟,帮你探探,要是那个男人有丁点的不好,我便施法将他捆了向姝儿叩头,直到姝儿解气为止,可好?”

    “比试之期就快到了,到时你有的忙。嗯,你明日便去吧,我也省的等的心急。”

    完毕,萦缓缓抬起头,冲知赢微微眯了眯眼。

    这破格的微笑,加上她这是第一次爽快地答应他为她做事,外加她承诺嫁给自己,他直觉幸福来得太突然,头晕眼花地,几乎不假思索地满口答应道:“好,明日一早我就启程!”

    “我累了,扶我回去歇歇吧。”

    对他来说,这无疑又是惊喜的一击,他更是兴奋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连半分腾术都不曾施用,完全是徒步下山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她轻放到了自己寝阁的榻上,竟丝毫都不觉得累。

    待替她盖好了一层薄被,他粉面含春地柔柔道:“此后,我要你与我时时刻刻都要在一处,我的床榻便也是你的床榻,你先睡着吧。”

    萦轻轻地点了点头,终于可以安心地合上了双眼。

    回到了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嵩境,南宫越泽腾飞直奔而向他在这里唯一一个还算真正在意的,那个人的寝阁。

    他进得阁中察视一番后,见得元哲正紧握一卷手札趴在书案上熟睡,形貌十分颓废。南宫越泽连连摇头,俯下身子将那手札取下卷好放到案上一角,厌恶地看了几眼后说道:“元哲,放下吧,她留给你的这卷手札有什么好看的?你竟然都要翻看烂了呢?!哎!我偏就不明白,她有什么,值得你日日醉成这样?”

    他已烂醉如泥,任南宫越泽几番呼叫,都未将他叫醒。末了,南宫越泽干脆放低了声音,以他几乎不能听闻的声音狡黠地嘟囔道:“我有个关于萦姑娘的消息要告诉你,你还不醒来的话可莫要嗔怪我没及时通知你呦,萦姑娘此刻就在月环嵩。”

    南宫越泽本想说完就走了事,没想到话音未落元哲便突然炸起,并万分精神地想要夺门而去。

    好在南宫越泽机灵,他眼疾手快迅速地施了定身术将他暂时定住后后,长舒了口气,嗔怨道:“好你个元哲,你这装睡功装得不错么,连我都被蒙蔽了啊!不过,也别怪师弟我心狠,想故意拆你的台,你若现在就急不可耐地去了,才真真是你自个儿拆自个儿的台呢!”

    南宫越泽不紧不慢拿了个铜镜,以刚好能照见元哲头脸的角度摆好了姿势,啧啧地道:“这下你可瞧见了吧?这副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污浊之难闻气味的尊容,先别说是你心仪的她,就连我也费了好大的容忍之心才能受得了你与面对面说话,你确定不要好好养护休整一日吗?若你还是硬要厚着脸皮立马就去的话我再也不拦你,那便去吧!”

    此话言毕,南宫越泽解了他的术法,大步流星地先于元哲夺门而出,就地飞起。却未立即腾走,将身形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道:“你养养肤,好好地拾掇拾掇自个儿,明日一早我还有其他事,可没工夫陪你一同前去,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她是上头的人,想必你也知道不可对她过分用上,再给咱们云伏增添祸端吧?”

    “你怎就那么笃定我对她一定要用强的呢?!莫要太小看我!”元哲对上头狠狠翻了几翻白眼后,赌气般的囊着头,腾到后山溪边来回抬了几桶冷水将澡盆灌了,并关好门窗,宽衣完毕,也不预先施法温热水体就那么冰冰地坐了下去。

    “嘶……”突然的凉意袭来,他止不住打了一阵冷颤,才恢复些许能思考的神智,直到认定自己不是身在梦中听到的南宫越泽些话后,他才由自怨自艾转变到枯木逢春般的情绪。

    “萦姑娘,萦姑娘,我,我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你,听你亲口对我说,你是出于某种无奈才对我留下的那些言不由衷的自语,你还是对我有好感的对不对?”元哲撩了几捧水狠命搓洗着脸上的脏污。

    他越搓到最后,手却越发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又自言自语道:“一想到明天我们就能见了,可我,我竟然好紧张,我曾经那么地期许能寻着你的佳音,到最后渴望地犹如中了魔障,甚至看不到听到一切与你无关的事物。就拿方才来说,我确醉着睡着了,南宫何时来的做了什么我一无感知,直到他一提到你的名字,我就像是突然挣脱了某种紧紧束缚般醒来,他说我是骗他,我哪是骗他,我是太思念你了呢!我,我不能听到你说不,我元哲的所有可都系在你的身上呢!”

    洗掉污浊,束好长发,穿上锦衣,理清精神,元哲照着镜子转了一圈。镜中的他十分文雅秀气,与刚刚相比完全转变了一个人儿,他却丝毫满意不起来,喃喃道:“我曾暗中窥探你许久,知你最喜洁白之色,可我如今这般瘪暗瘦削,怎么打得起这么高雅的颜色?又怎么入得了你的眼呢?我只恨不能立即多生出几百两肉来!哎!你看我现在这样,这完全就像是裹着白布的骷髅,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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