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韦枫哪里是真的溺海而亡,洪凌波当日载他走后便开启了海上“度假”模式。可洪凌波自远离桃花岛后,因关心刘韦枫而在舱内候着,等待他转醒,可近半个时辰后毫无变化,唤他亦不醒,想着还是先回到街镇上找个郎中想想办法,便出舱划船。

    可天变得阴沉沉的,再难辨清方向,只能凭感觉而为,一直掌帆、摇橹拨拉至天黑,仍未发现大陆,连个小岛都不见。她暗自着急,只好放弃,进舱见刘韦枫仍如入定一般,试着再唤,还是无应答,快一天的时间,她已经进出很多次,都是这个状态。她又摸他身体,没原来那么烫了,稍感欣慰。

    洪凌波擦了擦汗,用了些淡水。不管刘韦枫听不听见,都在他身边抱怨这大海怎么毫无边际,入秋后的天气怎么黑这么快云云,和以往做李莫愁跟班时的状态判若两人。女人嘛,多数爱抱怨,何况在她的男人跟前?

    单薄的小船在浩瀚的大海上颠簸,尤其是在晚上,让她寂寞空虚冷,有种莫名的依偎冲动,多希望情郎醒来呵护着她,可眼下,他正不知忍受着怎样的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将水袋口凑到刘韦枫嘴上,底部倾斜向上,咦!他喝水了!洪凌波高兴的像个小女孩,随即喊道:“枫郎,你醒了?……”刘韦枫仍不作答,看似跟之前无异,让她恢复失望,只好点了油灯,伏在舱内案几上,托腮看着他,继续等待。渐渐眼皮发涩……

    过了几个时辰,剧烈摇晃的船身惊醒了洪凌波!天哪!起风了!片刻功夫只感船颠簸的快要翻了,她见刘韦枫坐在那里的身形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似的,还是未醒,她急喊几声,依然如此。她心里突突乱跳,在海上遇到这种恶劣天气,本恐惧至极,但尚须拿主意,不然船翻了她和刘韦枫都会葬身汪洋大海。

    她脑子凌乱了一阵,突然想到收帆,于是出舱去,“咔嚓~”!头顶一个响雷!唬的她下意识缩进舱去。接着感到船身剧烈的颠簸,她站立不稳,匆忙间扶住舱门。转头再看刘韦枫,他已摔滚倒地,只是船颠簸的实在太厉害,若不解决船帆问题危险随时发生。顾不上先扶他,洪凌波半爬半走着去解帆绳。

    再出舱门,豆大的雨点便开始滚落而来,打在她身上、船板上……,初下便很急骤。她刚抱住桅杆,浑身已湿透,眼前形成水帘。她借闪电之光找到绳结,但一时难以解开,船帆被呼啸的海风刮得“呼呼啦啦”,船身摇摇欲坠,不仅左右摇摆,前后亦起起伏伏,几近失控。

    老天好似偏偏和她作对一般,这入秋天气,不光狂风暴雨,雷声亦“轰隆隆”不绝于耳,让她饱尝困境。

    突然!船头剧烈一沉,她站立不稳,若非紧握桅杆,已滑进海中。她感到有物碰了下她的腿,一瞬即逝。她根本无暇去看,感觉船就要被风裹翻,情急中只得运功以掌力将绳子劈断,随着船帆摆落而下,船头浮起,危机化解。

    船身虽仍颠簸的厉害,但远非刚才骇人。洪凌波怕帆被狂风扬起或吹走,便作了捆扎,方回舱去。

    船舱黑了,油灯颠掉熄灭洪凌波不觉为奇,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她心里一紧:“却不知枫郎如何。”猫着身子钻入黑洞洞的船舱……

    “枫郎!……枫郎!……”她进去后摸索了一阵,竟然没有触碰到刘韦枫!几个闪电将舱内映的清晰可见,哪里有他的影子?

    洪凌波大惊失色,本来冰冷的雨水已将她浑身浸透,此惊之下更是浑身发抖,失声大喊:“枫郎!……枫郎!……”发疯似的冲出舱去,乱摸乱碰。甲板上那么大的地方,来回过了几遍,除了桅杆、船帆等,一无所有!结合闪电之光,若有刘韦枫的哪怕一只鞋子也早已找到,何况那么大的身躯?

    她将目光投向四周的大海,道道闪电下只见此起彼伏的银光海浪,延伸至无尽的黑暗,如群群洪荒猛兽,迎着狂风骤雨,肆无忌惮的膨胀着、咆哮着……

    “就这样失去他了吗?”她整个人如石化一般,充满绝望和自责。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吼,“枫郎!……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可任凭她如何大喊大叫,声音皆被狂风雷雨吞噬……

    她最后瘫倒在船板上,脑子放空,任凭冷雨淋着,任由小船随海浪漂游,就像婴儿躺在摇篮里,安静的睡着……

    不知什么时候,她回过神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死,她挣扎着坐起。已是雨停风歇,天色渐亮,她看着那片闪着暖光的地方,那生机勃发的东方。

    海面的波浪线渐渐清晰,她继续搜寻刘韦枫。尽管潜意识知道是徒劳:他昨日整日未醒,在那种状态下坠入浩瀚无边的大海,且天气无比恶劣,海水又如此冰凉,正常人亦坚持不了多久,他定是凶多吉少了,毕竟连个呼救也没听到。但她还是做最后的努力,期待哪怕一丝奇迹出现。

    经过一夜的漂流,她根本不知道偏离失事地点已多远。又努力了约三个时辰,她终究不得不放弃。在这蓝天下碧海中,若有浮物可说一目了然,他怕是早已葬身大海了……她绝望的对着茫茫大海,泪如雨下……

    伴着阵阵悲伤,她想到或许是以往跟李莫愁助纣为虐,最后落得个如此报应吧。她突然同情起程、陆姐妹和公孙绿萼起来,尽管以前是情敌,但她知道,她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是能和睦共处的。然情郎已葬身大海,她们却毫不知情,自己因争风吃醋而闯下弥天大祸,对不起枫郎,也对不起她们。

    “不行!我须给她们一个交代。”她心道,“哪怕受她们千刀万剐。”她本善良,良知唤起了她心底的救赎,抹了一把泪,将帆升起,往西而去。

    终于在傍晚到了一海岸小城,投宿后,只是补了些淡水,却无心吃饭。次日向当地渔民打听到桃花岛所在方位,扬帆起航而去。

    再次见到桃花岛,远远看见岛上有人,且好似在遇见刘韦的地方。再近一些便看出正是三女。若在以往,洪凌波或选择绕到岛上其他地方靠岸,避开她们,这次则不然,因她们在反而径直航去。

    三女正在刘韦枫的衣冠冢旁席地而坐,目光呆滞。虽入秋时日不多,岛上已现秃枝衰草,海上秋风阵阵扫来,略显萧瑟。

    陆无双首先发现了即将靠岸的洪凌波,惊奇地道:“师姐……”一边缓缓站起。程英和公孙绿萼亦站起看过去,均感惊奇,但仍随陆无双向礁石走去。

    洪凌波本心里愧疚,此刻被她们瞧的不知所措。陆无双道:“师姐,这里不好泊船,须绕到那边。”说着指向渡头方向。她们在绝情谷闹出了矛盾,毕竟多年随李莫愁共处,此刻各自都沉浸在失去刘韦枫的伤痛中,再不计前嫌,有同命相连之感。

    陆无双飞身远纵到船上,伸手握住洪凌波的手,与她四目相接,眼泪竟夺眶而出。洪凌波则是受宠若惊,心里一酸,正欲道出“师妹,都是我该死”之类的话,却听陆无双啜泣着道:“师姐……刘大哥几日前……几日前不幸坠入海中……罹难……呜呜呜……”

    “呃?……啊?……”洪凌波被她的话弄得有些错乱。

    “可恨我们无用,连他的尸身都没打捞着,只建了衣冠冢,呜呜呜……”陆无双又道。洪凌波自船板向岛上看去,果然有一座坟墓!“她们……以为是枫郎自己失足坠海?”想到此节,她便觉反正枫郎已不在人世,且确是坠海,再无道破的必要,这样她心里反而好过一些。

    陆无双带着她泊了船后,到冢前焚香祭拜。洪凌波自然痛快宣泄出悲伤、内疚等发杂情绪……

    此后洪凌波亦在桃花岛入住,虽未道出自己的罪行,她甘愿为她们做牛做马来赎罪,因而对三女殷勤而待。三女本均系勤劳善良之辈,哪肯只受她伺奉?活儿自然抢着做,互敬互爱,先人后己,四人处出了难得的融洽,均已姐妹相称。

    三月后,对情郎“去世”的悲伤渐渐消减,她们恢复了练功,各自修习,常有切磋。她们均是练的上乘武功,境界自然不断提升,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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