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悬浮的匕首带给我的不仅仅是失望,更多的是一种迷茫;

    假如这匕首所指方向真就是那黄泉之眼的沼泽,那岂不是代表着我现在所干的事儿就是在“夸父追日”?沼泽的位置永远在变,无论我有多长的腿,也永远见不到它的阵容;

    这样的念头一涌出来、自己便顿生了几分被人当成猴儿一样溜的感觉,而最主要的却是:明明知道自己在被人当猴儿耍、明明自己已经生出了杀心,可却连对手的模样都还没见过,每招每式都似打在棉花上一般,这样的拳头除了能让自己坐个屁墩儿,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秃子,看来咱们得往回走......”,我的声音中带有些无奈,秃子此时也听出了异样,站起身走到我旁边,匕首的诡异自然而然的也落入了他的眼中;

    彼此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几分钟之多,四周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蚂蚁的吼声,假如这里真的有蚂蚁;

    “吴,别指望了,咱们找不到水、这么背着虎丫根本回不去”,微弱的光线下秃子的嘴唇有些干裂,他边说着边又返身坐回了那棵巨树下;

    我想问他是不是想把虎丫撇在这儿,随即便立刻警告自己千万别在这节骨眼儿上跟他开这种玩笑,人的理智并不随时都清醒,尤其是身处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窘境中,这样的一句玩笑保不齐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我绝对相信秃子不会丢下虎丫,保不齐这位秃爷打心眼儿里巴不得和她死在一起、烂在一起也说不定,而我又何必去做那个坏人?

    “咱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怎么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在围着咱们转?”,秃子用力的拔出脚底下一株嫩草,连着泥土撇得老远说道;

    我想告诉他我的磁场判断,可想了想即便对他说有关磁场的概念,饶是秃子异于那些土人,理解起来也绝无可能,便说道:

    “你就权当是这些巨树的神灵不想让咱们走出林地、想把咱们当成肥料留给它的子子孙孙吧”;

    “你是说这世上真的有木神?”,秃子闻言立刻坐直了腰板儿看着我问道;

    “对神要有敬畏之心,万一有呢?头一个就弯下树腰活吞了你!”,我不怀好意的看着秃子发窘的神态说道;

    “那木神是不是也像雷神一样专杀恶人?”;

    秃子对我的话有些将信将疑,我明白他现在的心情,秃子是个从不信鬼神的人,即便在他与虎丫一起的那座岛上,他宁可每天过着偷鸡摸狗啃树叶的日子,也不去拜那座岛上所供奉的太阳神,哪怕是牺牲掉自己繁衍的权力。

    “木神和雷神的确专杀像你这样的恶人,你没见打雷的时候都是先劈死大树底下的人吗?”,我越发觉得秃子这副窘态很可爱,旋即也坐了下来逗他;

    “我现在如果信了他们的木神,木神会带着咱们走出这林子吗?”,他边说着边扭过头看了看仍旧躺在地上的虎丫;

    “哟,转性了啊秃子?”,我笑嘻嘻的说道;

    “只要能活着出去,你让我信你身上搓下来的泥儿我都愿意”,秃子顿了一顿;

    人到了这个地步,我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这是一种委曲求全,为了他心爱的女人;

    “你还不如信雷神呢,雷神不仅仅劈人,有时候连这些做了恶事的巨树也劈”,我抬头看了看遮云蔽日的参天古树,心里合计着:老子自小可没做过什么散德行的事儿,但分天上真有雷神,拜托您老可得劈准点儿......

    秃子听完我的话,啧啧道:“也就是说木神其实就是这里的头领、负责生杀,雷神才是这里的珊满、管着木神的咯?”;

    他边说着话边由树边原地打了一个转,学着我每个月拜“老谭”木像的样子、随手捡起两三根细枝随手插在了刚刚用手堆出的一个小土包上并跪了下去:“雷珊满,以前那老太婆说您无所不能,我不信,还对着您撒尿...我眼睛不好,所以不长头发,没认出来您这位尊神,这么着,我先给您奉几根草棍儿,今天咱们就算认识了,以后常走动。”;

    我看秃子那庄重的模样不似是开玩笑,可他这敬神的话却怎么听怎么都是个玩笑。

    秃子看了看我,又说到:“这点儿木草枝子今天就算个意思,您拿木板板刻上我的账,今后我身后那个人拜他的木神时,我也随手给您点几柱带香味的草枝,也给您洒酒喝,我知道你们做珊满的不好当众收我供奉,没事儿,您让您身边的小妞儿来一趟帮您收着也行

    ,我保准让哑巴和瘸子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再回您身边儿,眼吧前儿的您能不能先让这里的木神头领把我们带出去?......”;

    秃子的话越说越离谱儿、越说越没边儿,我赶忙打断道:“要真有雷神,现在就打个天雷劈死你这贫嘴的东西!省点儿你的口水,你见过哪个上级单位允许下属赊账的?”;

    秃子显然不明白赊账是个什么意思,背对着我说道:“你知道个屁,雷神他老人家没准儿也一大家子族人要养活呢,我这点儿心意没准儿在他们那儿能养活好几口子也说不定,你赶紧的,以后你也别拜那块儿破木头了,跟我一起拜雷神吧!”;

    秃子边说着边要起身来拽我和他一起犯二,看来这主儿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贫,也许这就是他祈祷的方式...

    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胳膊往下拽,我边笑着边骂了声:“滚蛋!”,手上一用力把这个货推在地上,不经意间许是力道有些大,竟直直的把秃子推回了那棵巨树旁,后背整蹭树皮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我虽是个无神论者,但对“老谭”神像的敬畏却是忠贞不渝,别忘了“二十三号”,每个月的这一天我过得都是胆战心惊,生怕又闹出什么祸事,只是突然迷失在这里后,我的日历牌就再也没更新过,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日子,但愿不是二十三;

    “要真有雷神,也会被你这贼秃子刚才那特么几句话活活气死!”,我话刚说完,突然心念一转的对秃子问道:

    “诶?秃子,你听到过这里打雷吗?”,我问道;

    “没有,怎么了?咱们这不是刚开始拜吗?”,秃子边揉着后背的疼痛边说道;

    “下雨呢?咱们自从石碑石屋那里到这儿,下过雨吗?”,我又问道;

    秃子有些茫然,全然不明白我到底想问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只见过雾”;

    “大风呢?像咱们岛上的那种大风,不是这种不疼不痒的阴风”,我追问了一句;

    这次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抬头看着我说道:“我好像连白色的云彩都没见到过!”

    我闻言有些惊疑:云彩的颜色我的确没有留过意,但一个海边的岛怎么会近两个月无风无雨?

    他见我不说话,用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借着那么一丁点太阳的余辉透过林叶照射,我突然看到他刚刚用后背蹭过的那棵巨树表面、隐隐现出了几道奇怪的条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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