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古来稀,能过得七十岁,那边是高寿了。
    郑家虽然近来连遭巨挫,但是郑老官人的大寿还是要办的,不但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郑安六十岁的时候,除了在府内大宴宾客之外,门口的流水席都足足吃了一个月。如今七十大寿,自然不会比花甲大寿差。
    想来十年前,那时郑后尚未封后,只是贤妃,已是风光无比,当年宫内亲自派人前来祝寿,风光一时无两,今年自然也少不了宫内的祝贺。
    所以,不管郑家在那场众人所知的粮荒之战中如何一败涂地,在这场不为人知的百子药引事件如何暗中吃瘪,这次大寿都是郑家的一次在江宁城中正名的机会,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
    哪怕你王谢盘踞江宁数百年,家财千万贯;哪怕你赵家是大宋宗亲、天潢贵胄;在官家面前不过尔尔,真正能与官家攀得上关系的,能真正得到官家眷顾的,在江南之地,谁能与郑家相比?
    郑家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整个门前广场搭起了星罗棋布的大棚,摆满了桌椅,干活的人络绎不绝。不过是个寿宴,却要如此兴师动众,只因为前来道贺的人太多了……
    官面上的,先不说江南东路的大员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来,光江宁府自知府王汉之以下,正七品以上的官员便要超过十人前来道喜,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怕不是要过百人。这算不得大头,还有江南两路的大户、乡绅、富商,甚至还有从两浙路、福建路、淮南两路等地赶来道贺的,外带他们的随从家人,怕是至少两三千人。
    再加上亲朋好友,江宁府的名流,五百桌是少不了的。
    赵府、王府和谢府自然是在这五百桌之列,只是以他们在江宁的地位,也是要奉为座上宾,不可能挤在门前的广场内。
    在这个震动整个江宁城的日子,赵皓虽然不爽,却不便拂逆母亲的意思,也得早早起身,洗漱更衣,用了早膳,随着父亲出门。
    这一次,赵府出动,排场不简单。
    前头赵伝领着七八名精悍的家将,外带二三十名强壮的家奴骑马开路。
    中间簇拥着两驾装饰华美的马车,赵士盉一辆,赵皓一辆。
    再往后,又是二十余名家将家奴骑马殿后。然后便是几辆装满礼物的大车,还有数十名挑着担子的家奴。
    这一次,谢芸也算是下了狠功夫,那财礼足足价值三千贯,比起十年前的五百贯,足足翻了六倍。
    其实,不止赵皓知道这种示好没有意义,谢芸何尝不知道,只是宝贝儿子最近闹得太折腾了,只求个心安吧。
    至于郑家领情不领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谓伸手不打送礼人,何况又是郑家的大寿,总不信郑家还能在寿宴上对赵皓如何,不过纵然如此,谢芸还是留了个心眼,将府内那些勇悍的家将全部带了出来,以防不测。
    只是赵皓却知道,这三千贯财礼送了和没送基本没区别。
    先不说易牙大会,去了郑家一座价值万贯的酒楼。
    那粮荒之战,折了郑家八十万贯钱财,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个仇已是死仇了,牢不可解。
    如今又坏他续命丹药,简直就是要郑安老鬼的老命,这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如何减得半分?
    不过,他有系统在手,郑家也算不得什么龙潭虎穴,寿宴也算不得鸿门宴,惹毛了放出两百魏武卒,杀他个满门不留!
    所以赵皓虽然知道郑府并非什么善地,心中却没什么压力,心情倒是舒畅得很——想想即将看到那人财两空的郑安老鬼,当然心中舒畅。
    再说,他还没见过那老鬼,倒想看看这个在江南黑白两道通吃的老刀把子,是个啥模样。
    赵皓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之内,闭目养神,嘴里哼着小调,正显得十分惬意时,突然马车停了一下。
    赵皓忍不住掀开窗帘,正要喝问,却见得方七佛的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大街两旁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然后,他又看到一名道长紧随方七佛身后,跟着钻入人群之中,不觉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可不戒道长!
    紧接着,跟随在马车旁的胖家奴梁烈递上一封火漆密信,递给赵皓。
    方七佛的密信!
    密信之中,只有两行字。
    “郑府迫十余名初乳产妇入府,每日尽食人乳续命。”
    我勒个去……这老鬼真够腐败无耻的!
    看来这老家伙想延年益寿想疯了,什么狗屁方子都用,早知道穿越前带点三鹿奶粉在身上,送给丫的作为寿礼,告知服之可长生不老,岂不妙哉?
    看到第二行字时,赵皓的脸色瞬间大变。
    “盐帮已下必杀令,欲除公子而后快,万事小心,切记!”
    我……艹!
    *********
    郑府之前,人山人海,郑府之内,也是宾客络绎不绝,人满为患。
    当然,五百余桌,却是等次也不一样,共分为四等席。
    上等席只有二十余桌,都在郑家的正厅之内,菜式极为精美奢华。
    光那鱼翅,从用料到做工,都是最上等的,而且是请了京师太和楼的名厨做的,色、香、味都是做得极致,只有这些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品尝得到。
    对于赵家的到来,郑府似乎没有太多的异样,除了那管家李刚神色微微有点阴冷以外,其余人等并没表现出什么不同的表情,就算是有,也是错愕的表情。
    只是,赵皓却深深的感到了一丝凉意。
    管家李刚,对他好感为0。
    郑青、郑宏、郑峰、郑玉等人,对他也是好感为0。
    尤其是他不期而遇,与负责维持秩序的阴义撞个正着时,明显感到对手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杀机。
    这种杀机也被陪伴在旁的赵伝所感知,当即便将手伸到了怀内的暗器袋,蓄势待发。
    幸好阴义正忙活着,只是哼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赵皓和赵士盉夫妇也被安排到了上等席,只是又各不在一席。赵士盉是从五品的官身,又是宗室,自然是与江宁知府王汉之等人,外加江南路的几个四五品的大员,坐在老寿星那一席,那是上等席中的上席,这是王桐、谢文两个大府家主也没办法享受到的殊荣。
    而赵皓却是与郑玉、郑峰、王珏、谢瑜等人一席,还有几个四五品大员家的公子,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寒暄了一番。
    郑玉和郑峰两个憨货,对着赵皓却是免不了一通冷嘲热讽,赵皓却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计较,只与谢瑜和王珏两人聊得热乎。
    聊得却不是别的话题,而是一个多月前,三人共往庐州城的所见到的人文风情,长江夜行船的旖旎风光,驱两百艘粮船而归的豪迈慷慨。
    听得郑峰和郑玉两人牙根痒痒的,却是无可奈何。
    聊完了江北之行,又聊起了那日招亲之时,谢瑜五门三甲,赵皓三科第一、四门三甲的盛事,又将郑玉和郑峰兄弟俩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其他几个公子,并不是很相识,也只得静静的看着江宁三少装逼。
    其实,对于赵皓来说,郑玉和郑峰已算是不堪一击的对手,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他就喜欢看着这两兄弟吃瘪却无可奈何的模样……赵皓有时觉得自己简直太坏了。
    不过,随着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赵皓的心中也微微激动起来。
    那个号称江南黑白两道的老刀把子终于要现身了……
    只是,等到郑安老头真正出现在赵皓面前时,赵皓却忍不住失望了。
    这个粮荒案、百子药引案的幕后黑手,衣饰华丽,须发皆白,又带点仙风道骨的模样,然而一双鹰眼之中却是霸气侧漏,神光炯炯,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在赵皓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郑安,武力:67;智力:65;速度:25;政治:28;统率:85;健康值:36;对宿主好感度:0。”
    这老鬼,都七十了,而且抱病在身,还能武力67,可想当年是何等的能砍能杀……只是在赵皓眼里,不管这厮如何霸气侧漏,如何威震江南黑白两道,却已是个垂死之人。
    健康值36,和自己刚穿越以来差不多,随时能丧命……死期已近,成为冢中枯骨亦不久矣!
    郑安老儿倒是没发现赵皓所在,只是赵皓不知道的是,那老鬼阴森森的看了赵士盉一眼,便惊得他那便宜父亲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终于,宴席正式开始,一时间大厅之内觥筹交错,道喜声如潮,好不热闹。
    比起如坐针毡的赵士盉,赵皓却是快活得很。
    可能是因为江宁三少在开席前联手装逼的原因,使得其他几个公子对三人肃然起敬起来,纷纷祝酒,意欲结交一番,倒是把郑峰和郑玉两个正主给冷落了。
    眼看着江宁三少将客场变成了主场,郑家兄弟脸都绿了。
    酒过三巡之后,陆清等一干江宁名流,纷纷向郑安老头献上诗词祝寿,一首首佳句,写到宣纸上,又被挂了起来,供众人欣赏,宴会的气氛也逐渐到了高潮。
    突然,郑玉腾身而起,高声道:“赵兄少年得志,文采风流,诗词歌赋,冠绝江宁,今日恰逢家祖古稀大寿,还请赵兄留诗词一首,为家祖祝寿!”
    这时,恰恰是一个相对的平淡期,郑玉这一喊,所有的人都将视线集中了赵皓身上。
    此刻赵皓的心情,千言万语,只汇集成一个字:艹!
    这明显就是一个坑……写得好是谄媚,毫无节气,写得不好,又折了面子。
    赵皓只想讲一句mmp……本公子堂堂大宋宗亲,天潢贵胄,江南第一才子,江宁第一帅哥……凭什么给你家老鬼写祝寿诗?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好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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