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里,一室静谧。

    伙计已经送来茶水,正氤氲冒着热气。

    旁边碗碟里放着几牙冰镇过的西瓜,另有一碗绿豆汤。

    外面暑气正盛,竟连遮荫的树木也透出一股子疲态,恹恹地抬不起头来。

    有敲门声响起,小玉走过去开门。

    赵轶和郭原迈步进来,二人神情皆有些沉重。

    “怎么回事?”苏璟妍讶然问道。

    赵轶道:“发现了不少西凉人…咱们得到的消息果然不假。”

    郭原接着道:“看情形,他们要在这里集会。”

    “那我们也得在这住上几天。”苏璟妍道:“正好,山上空气新鲜,也没城里那么热,避避暑气。”

    西凉人竟敢在大綦的地盘上集会,胆子不可谓不大,同时也说明他们的图谋不小。

    苏璟妍想了想,又道:“将此消息给杨北城送去。”

    赵轶自然点头同意。

    不管杨北城最终站谁的队列,但他作为大綦镇守西南门户的大将军,理应责无旁贷担起守护边境的重任。

    如此,西凉人的动静他必须知晓。

    不多时伙计送来饭菜,几人简单吃了一些,饭后赵轶和郭原又分别外出打探消息。

    苏璟妍在屋里的藤椅上小憩了两刻钟,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吓得她猛地一骨碌坐起。

    小玉白着脸飞奔进屋,喘着气道:“小姐,翡翠姑娘出事了!”

    苏璟妍脸色微变,慌忙起身往门口冲去。

    她们歇息的地方在二楼。

    站在走廊上,能一眼看到底下偌大的庭院。

    庭院正中有个偌大的水池,水池中央建有四角琉璃亭,沿着琉璃亭的四角有廊桥延伸到岸边。

    岸上四周栽种了不少树木,修剪得宜错落有致。另有一些时令花卉,姹紫嫣红地开得如火如荼。

    此时庭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众人的视线俱都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少顷便见一名蓝衣青年打横抱着一位美貌女子爬上岸来。

    女子一袭红衣,艳丽夺目。

    是翡翠。

    苏璟妍神情怔忡,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先前为着被她利用的事,苏璟妍很不客气地将她打发走了,却不知她到底还是跟了进来…

    身侧小玉低声说道:“听说是被一帮人召去抚琴,却不知为何惹了客人的怒,失手推了她一把,跌进水里了。”

    苏璟妍哦了一声,视线随即落到亭子里。

    此刻亭子里人不少,男女都有。

    翡翠被救上来后已是人事不醒,一名中年妇人竖立抱着她,不停地拍打她的后背,又往她的人中猛掐。

    半晌忽见翡翠的身子猛地前倾,哇哇吐出一大滩污秽物来,又接连呛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眼泪随之涌出,模样又可怜又狼狈。

    她身边的丫鬟忙上前轻唤,“姑娘,姑娘,您好些了吗?吓死奴婢了…”

    翡翠摇摇头,挣扎着搭在丫鬟的肩上就要起身。

    那妇人问道:“姑娘好些了罢?”

    翡翠点点头,起身下地站稳后朝那妇人福了万福,“已经没事了,多谢婶子搭救!”

    妇人摆着手,嘴里轻吁口气,“没事就好…”又看着她道:“老身姓庞,是这茶楼的掌柜,您可不能在我的茶楼出事,老身负不起这个责任。”

    说罢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几名衣饰特别的青年男女身上,“你几个,胆子未免太大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说吧,是公了还是私了?”

    那几名男女神情倨傲,原本也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何况也并不是有心推她落水,现见人安全无恙,更没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然此刻听这妇人的意思,是说他们故意行凶,推人落水,还问要公了还是私了…

    这是要为这姑娘出头了…

    几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男子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大婶这话严重了,失手而已,我等并未有心推她落水。但这姑娘到底受了委屈,我等愿意赔她银两。说吧,要多少?”

    最后一句是对翡翠说的。

    在他看来,翡翠既是苦主,又只是一名卖唱的艺伎,愿意赔她银两她肯定乐不可支地接受。若不是不想惹麻烦,他其实连银两都不打算赔的。

    妓、女嘛,下等的货,死了也没什么,何况人还好端端地,一丁点儿事也没有。

    谁知翡翠并不买他的账,抬手擦掉眼角的泪,上前一步看着他冷冷道:“莫非到了此时,公子还不承认是你等错了?”

    “本公子何错之有?不过让你陪阿福公子饮杯酒而已,你一个妓、女,装什么装?让你陪是看得起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那男子极其不屑地道。

    翡翠道:“妾身虽是风尘中人,但向来卖艺不卖身。妾身不陪酒,那是妾身的意愿,你等强人所难,妾身不喝便要强灌,强灌不了就将妾身推入水中…”说到这不由得冷笑,“公子身份高贵,但人格未免低贱,实在令人不耻!”

    原本四周围观的客人有意散去,这会儿见那茶楼掌柜有意替那姑娘出头,又见那姑娘也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对方态度傲慢,从衣着服饰看也不像淮城本地人,甚至不像大綦人,所以便都纷纷留下看个究竟。

    翡翠这番话这番态度,顿时将那男子激怒,其他几人也纷纷露出怒容。

    被一个他们最看不起的妓、女说人格低贱,令人不耻,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天大的侮、辱…

    那男子气得大喝:“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翡翠挺胸抬头,潋滟的眸子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你们人格低贱,令人不耻!”

    男子顿时暴跳如雷,刷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颤颤直指翡翠的胸口,“你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杀了你!”

    翡翠毫无所惧,轻蔑道:“你这个西凉驴,有胆就杀了我!”

    西凉驴一出,四周的民众顿时意会过来,原来这几个是西凉人!

    那几个西凉人被她这句西凉驴骂得彻底失去理智,纷纷拔出剑来。

    男子的长剑更是毫不留情地直直朝前一送。

    翡翠闭眼。

    围观的民众不由一阵惊呼。

    “啊——”

    “放肆——”

    “太过分了——”

    “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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