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刚刚的布置好,学生的家长们已经上来,常遇春领衔带着一批杀才进了操场,见了朱升等人便道:“小犬今日成材结业,全赖先生们悉心教导,常某在这里谢过了。”

    朱升缕着雪白的胡子笑呵呵的道:“传道授业乃为人师者的本分当不得常公的谢字,常升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孩子,踏实又刻苦,这次得了书院的优秀毕业生乃实至名归,老夫也为他欣慰。”

    “哈哈……俺老常的儿子还是优秀毕业生,俺常家有真正的读书人啦,老周你听见没有,老唐听见了吗?回头俺要大摆筵席记得到俺府上来吃酒。”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古今几乎无法打破的思想桎梏,即使常遇春位极人臣,也因此兴奋不易。

    常遇春冲着几个老兄弟好一番显摆,然后挨个的给先生们拱手作揖,

    “常某谢过陶先生,常某谢过罗先生……”

    可见了马度却道:“玄重啊,过两天我给老二庆贺,你可得记得来呀,别忘了带厚礼。”

    “呵呵……常升能得优秀毕业生全赖我鼎力推荐,还要我拿厚礼去恭贺他,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保证不去!”

    “给你说笑还当真了,你今天的火气还挺大的嘛,谁惹你了。下半年俺要去北平接天德的差事,俺不在家你嫂嫂小事上能拿得了主意,若碰上了大事你可得多给她提醒着些。”

    “这还用你说,别在这里杵着了到那边去坐吧。”

    “走!一起过去坐,俺还有话跟你说哩。”

    马度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吧,我不是学生家长更不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就是一个小小的讲书,哪里可没有我的位子,不去!”

    “俺就说你咋一副心气儿不顺的模样,没有你的位子又如何,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才书院的主心骨。那几个老东西还能活几年,这般露脸的事怕是不多了,自然不会让你抢了风头,且让着他们,再过十年八年还不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俺去坐了,你就在这里杵着吧,哈哈……”

    再过十年八年最露脸的是老朱才是,他的一个眼神,一次蹙眉,一声厉喝,都会让满朝文武为之心惊胆颤,全天下都为他而活,至于马度可能已经卷铺开卷儿跑路了。

    学生、家长慢慢的汇集,空旷的操场人头攒动,马度站在秋千上抓着两根链条微微的晃动着,观察正在进行的结业典礼。

    没能上台露脸虽有些不爽快,可心中却没有失落反而满是欣慰,谁叫他最初有一个成为人民教师的梦想,虽然初衷不是那么伟大,可是能够亲自播种施肥,看它开花结果,心中怎么能不喜悦。

    朱升扶着铁皮喇叭拿着稿子大声的演讲,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得见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可却掩饰不住骄傲的神情。

    他讲了什么内容马度不在乎,只在乎朱升提到自己几次的名字。

    “一次,两次,三次……”

    马度掰着手指一声声数着,朱升不只一次的提到了他的名字,基本上是在说他创校之艰辛,朱老头儿还是有点良心的。

    至于剩下的几个老头就很不够意思了,不好意思自夸就相互的吹捧,估计回头这些演讲稿的内容八成会被抄录成册放到图书馆最醒目的地方。

    袁九黎本来在队伍的后面来回巡视,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痛哭,不是因为和马度一样没有座位难过,而是因为罗复仁提到了他的名字。

    生前身后名,这些老派的读书人就在乎这些,尤其是对袁九黎这样籍籍无名的普通读书人,能被皇家书院编入校史,那是莫大的荣耀。

    作为皇家书院,皇上的马屁自然也是要拍的,尤其是赵德胜拍得最是露骨,耿直暴躁的黑太岁可写不出这样的稿子,看看袁九黎那兴奋的模样就知道是他的杰作。

    马度不满的嘀咕:“关皇上个什么事儿,他可没给书院多少钱粮,也只来了书院一次而已。”

    “谁说的,算上今天朕就算是来了两回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马度差点从秋千上面栽下来,扭头回望果然见白龙鱼服的老朱站在后面,旁边是粘了胡子的元生和一脸警戒的韩成。

    老朱捋着胡子笑问道:“诋毁君上,还被朕抓了个正着,你说该怎么处置你?”

    马度从秋千上下来,低眉顺眼的道:“要不还是照往常的习惯扣俸禄。”

    元生掩嘴笑道:“侯爷您今年的俸禄因为被人弹劾强抢民女事情给扣完了,您忘了吗?”

    “别给本侯泼脏水,我和那徐家小姐是你情我愿,感情犹如蜜里调油,皇上要是不信可以让检校到我家中盘问。倒是你元生身为陛下近侍,却整天撺掇皇上微服出巡,置皇上安危于险地,本侯这就弹劾你!”

    老朱不耐烦的摆摆手,“当朕不知道你俩交情好的很,做戏给谁看,朕不追究你就是。”

    “不追究便好,请皇上到台上去给书院的师生讲几句话吧。”

    一向高调的老朱却摆摆手道:“不去了,今天是书院的盛典,是先生和学生们的节日,朕就不抢他们的风头了。今天朕就是个家长,亲眼看看老二成人成材……嘘,别说话了,老二上台了。”

    老朱就这么笑盈盈的静静的望着看台上作为学生代表的朱樉发言,一脸慈父的模样,直到朱樉下了看台,老朱才欣慰的的道:“老二真的成才了,他这次的结业论文讲得便是陕西的治理,文采算不得多好,可有理有据言之有物,无论边防民生都有涉猎,即便是经年老吏也比不上。”

    “那是自然,秦王虽然人在应天,可是一个小组的成员春节前就已经去陕西游历考察,调阅的卷宗无数,又挨个的到朝臣家里拜访求教,要是拿不出个像样的章程来,干脆就不要让他去封地祸害人了。”

    老朱哈哈一笑,“虽不是老二一人做出来的,但是能实事求是集思广益,也算他有几分的能耐,等过了中秋朕就放他去陕西,你挑几个能干的学生给他做帮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浪花儿来。”

    “微臣领旨!”

    老朱环视一圈,满脸感慨的道:“才几年不来方山已经是大变样,真是不敢想这里之前还是荒僻的乡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地方,你带着朕出去走走四处看看。”

    老朱说着话就往外走,到了食堂跟前突然停了下来,轻声的笑道:“顺命公见了朕怎么就躲呀。”

    只见薄启端着饭碗从食堂的门后面出来,见了老朱便要施礼叩拜,老朱则虚扶了一把,“又不是在朝堂,顺命公不必如此多礼,怎么没去参加结业典礼?”

    “微臣深居简出不爱凑热闹,不知道皇上驾到,未能迎接乞请恕罪。”薄启在马度跟前平时挺会摆谱的,可见了老朱就像是像是到了婆家的小媳妇儿,躬身垂手温顺的不行。

    “不知者无罪,顺命公这是吃过早饭了?要是有时间的话陪朕走走!”

    “谨遵圣命,皇上请!”薄启一抬手请老朱先行,自己则是慢一步跟在一旁。

    薄启谨小慎微,老朱反倒是和颜悦色对薄启相当的客气,像是多年不见老友闲话家常,“顺命公看起来清减了不少,可是在书院教授学生太辛苦吗?”

    “多谢皇上挂怀,微臣消瘦乃疾病所致并非过劳之故,远不及皇上日理万机来的辛苦,皇上还要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老朱呵呵的笑道:“你果然是懂朕的,人人都以为皇帝富有天下无所不能,可真正坐在那个位子上才晓得其中诸多辛劳和万般难处,你说是也不是?”

    “呃……微臣乃亡国昏君只顾着沉湎享乐,体会不到皇上的辛劳与难处。”

    老朱却拍拍他的肩膀,“呵呵……顺命公不用妄自菲薄,朕晓得你也曾励精图治过,然天命不顾终使蒙元沉沦。”

    没错,是老天爷不喜欢你,才让俺老朱一个放牛娃得了天下,跟你能不能干没有关系。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书院马度立刻到前头引路,“皇上那边是交易市场,全国的琉璃、肥皂、火柴都是在这里完成首批的中转交易,上个月的交易额已经达到……”

    老朱粗暴的打算马度话,“这些人一个个富得流油,心里头就只剩下钱了,没瞧见他们眼珠子都是红,朕才懒得管他们,带朕到你庄子里面看看,农户才是我大明基石。”

    虚伪呀,你老朱见到交易市场交上来赋税,不也是眼红嘛。

    不过皇帝说的话就得照办,马度带着几人沿着水泥路一直进了庄子里面,干净平整的水泥路,已经不像是从前那样满是猪屎羊粪。

    在马度的强烈要求下,佃户们终于肯花钱雇佣专职的清洁工了,肥水自然不能流到外人的地里,雇佣得自然是庄子里清闲的老人。

    老崔拿着大扫帚沿着街道一下一下扫的仔细,见了马度就热情的招呼,可看见捧着饭碗的薄启就道:“侯爷咋又带人过来要饭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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