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该认命的时候认命,该接受现实的时候接受现实。

    夫妻两将家里面所有关于孩子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单独放在了一个房间里。他们以为那样做,时间长起来,他们就真的可以做到遗忘。

    可是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除非是死,否则没人可以真正做到遗忘。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在强迫自己不去记忆而已。

    就那样,从九六年五月份到那年年底,丈夫虽然确实没有再在言语上责怪妻子,毕竟一个孩子的丢失,不可能真的完全只是夫妻双方中某一个人的责任。

    但发生了的终归发生了,无法弥补的间隙产生,那年年底,两人和平分开。作为选择离开,选择逃避的人,丈夫将房子车子,绝大部分资产都留给了妻子,他只带了一点启动资金,独自一人出了国,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再回来过,只偶尔会给妻子打打电话。

    九七年开春,话说两边,丈夫在国外开始努力,拼命忙碌,让自己不再有时间去想过去那些事。

    同一时间,在两家老人的陪伴下过完了新年的妻子也振作了起来,只不过她振作的方向就和丈夫不太一样,甚至截然相反。

    妻子想要寻求报复,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能不能找回孩子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妻子想要那些带走她孩子的人贩子死!

    于是,利用丈夫留下来的资金,妻子彻底辞了工作,花了很多钱接触了很多原来的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人。

    妻子花了很多钱,最终她确实还真就找到了一些人。随后,还是在金钱的作用下,有人帮助妻子陆续锁定了冯康,郑德,何荣等人的位置,以及确定好了下手时间。

    本来,只要再付钱,妻子找来的那些人是愿意代替妻子解决掉冯康那些人的,但是那名妻子坚持要自己动手。

    于是九七年十二月,冯康被妻子亲手杀掉。同样的,九八年三月和九月,郑德与何松陆续被杀。

    为了不引起警察的注意,妻子特地间隔了一段时间才再次下手。至于死者尸体上的刻字…….

    老套一点来说,那就是妻子宣告她来复仇的一种口号而已。

    本来,九八年九月之后,妻子决定休息几个月,再去杀掉唐科。不过,同一时间,自第一名受害人冯康被杀,以及刻字的出现开始,团伙里的其他人也就在私底下调查凶手。

    最终,唐科等人将目标锁定在了妻子身上。

    九八年十一月,唐科等人逮住一个机会,于一条偏僻路段驾车在马路上撞翻了一辆车,制造出了一起车祸。

    被撞翻的那辆车里坐着的正是妻子,妻子当场死亡,肇事车成功逃逸,警方最后在一条河里找到了肇事车,可惜开车的唐科等人,根本就没有成为怀疑对象。

    那场车祸如同妻子的儿子一样,最终不了了之。

    那一年年底,时隔两年,丈夫从国外回来处理好了丧礼一事,两年过去了,他也正式在他妻子的坟边为儿子立了一座衣冠冢。

    忙完了那些事,丈夫再次回到国外,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那起车祸背后可能存在的隐秘。就像他也完全不清楚那两年里他妻子的所作所为。

    时间继续,十年后,也就是今年,零九年。零九年五月,他儿子失踪的同一天,在国外打拼了十多年,事业有成也不需要太忙碌,最主要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会再对过去感到多疼痛的丈夫,抽空又回来了一趟。

    这一次他先去了陵园祭拜,然后去了自己父母家看看,最后才去了丈人一家。

    当年妻子车祸去世后,所有遗物都被转移到了丈人家。老夫妻只有那么一个女儿,所以什么东西都没舍得丢。

    丈夫带了钱,带了礼品到达丈人家,嘘寒问暖了一番后,年纪也已经渐渐大了的老两口表示或许应该将那些遗物处理处理了。

    丈夫想想,也觉得是时候那么做。毕竟,睹物思人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老两口年纪大了,不该继续承受那种痛苦。

    可偏偏就是整理遗物的这个过程里,丈夫发现了一本日记,翻开日记,他第一次意识到了当年自己因为懦弱离开后,妻子为了儿子所做的一些。

    在他看来,那样的事情和对或错是根本扯不上边的。冯康等人做了那种事,法律制裁不了,那就应该有人去进行制裁。

    否则好人备受煎熬,坏人逍遥自在,那是怎么样的世道?

    当然,说一千到一万,丈夫后悔,他最后悔的是当初自己没有留下来同妻子一起面对,一起处理那些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丈夫认为自己也是妻子死亡的凶手之一。

    各种各样的情绪使然,丈夫在丈人家多住了几天,几天后他再度坐上了飞机前往国外,首先他需要把国外的事情都处理安置好,其次,他需要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时间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月,丈夫再次过来,这一次他做好了不会有机会,也不想要离开的心理准备,他走上了一条他或许早就应该走上的路。

    …….

    审讯室内,庞洪龙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摆有五六根香烟,说完这个几乎与沈斌此前推测相同的的故事,庞洪龙看上去像是轻松了不少,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观察室内,沉重压抑,感觉呼吸都不顺畅的赵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在赵明看来,之所以会感到如释重负,只有可能因为这件事与他有关。可是,庞洪龙这个地下赌场的老板,他又跟人贩子,跟凶手,跟这一系列的谋杀有什么关系?

    审讯室内两名领导在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其中一人开了口,“名字。”

    庞洪龙笑笑,随即按灭了手中的香烟,“故事里已经不在人世的妻子叫作阮心语,丈夫叫叫作钟林,他们夫妻两曾经住在玉兰华府十七栋二单元八零三号房。”

    ‘轰’的一声,话声入耳的这一瞬,赵明和苏婷婷便不得不猛地看向了对方。

    钟林,阮心语这两个名字,玉兰华府这个地址,他们两个是不陌生的。他们昨天下午还去过那里!

    那套房子后来已经卖掉了,卖房子的的人乃是阮心语的父亲,阮良青。阮心语的母亲叫作方瑶,两夫妻住在郊区的一个镇子上,离这里大约有一个小时车程。

    沈斌问,赵明急速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答了出来。

    话语声飘散,紧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的沈斌,立即转向了话筒。“麻烦问一下,阮心语的父母是否知道钟林的所作所为,还有,如今这个钟林大约多富有?是否已经是国外籍。”

    审讯室内,本已打算在齐洪军的陪伴下潇洒离开的庞洪龙,猛地止住了起身的动作。他笑,他反问,“你会告诉你老丈人你要去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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