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才怔愣着道:“侯夫人,请起。来人,将靖安侯夫人的刺绣摆出来。”

    说完,那边上的小厮就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思,打算摊开刺绣。

    不料白羽岚却是有些不愿道:“还是让臣妇和夫君一同摊开吧,毕竟,这摊开的正确手法,一般人当是不晓得的。”

    荣华心中冷笑,她倒是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是要玩什么好把戏。

    叶铭庭微微讶异之间,就见眼前的女人将那刺绣的底布猛地一个拉起,递给叶铭庭一角,两人的衣服,在整个半透明状的底布下,成了又一个底色。

    因为今日叶铭庭和她都是穿的白色带墨的衣服,她身上是晕染的山水画,而叶铭庭身上,则是大部分留白的一片晕染,所以,她绣上了大片流云,在这半透明状的墨色画布上,又绘出六艺的器皿,像是生生画在这画布上面一样。

    用了夜明珠的粉末,在这画布的山野上,抹上了淡淡的一层,所以,在这几近夜晚的暗色下,那山野中,显现出盈盈幽光,至于白云,则氤氲在这照亮他们的烛光上,像是晚霞烽火。

    整一幅黄昏山水图,将所有人都给震撼到了,就连叶铭庭,也不例外。

    他从未想过,他的夫人,竟然这般厉害,在危难之中总能寻求一条适合自己的道,在他人不怀好意之中,仍然游刃有余解决困难。

    他本来还想将她面前所有的困难都给解决,让她活在他的庇佑之下,如今看来,他的夫人,怎么好像是什么都会?

    皇帝首先拍手称赞,道:“好!好!好!”

    连呼三个好字,显示了他愉悦的好心情。

    其余众才子,也对这个夫人充满了敬佩,先前被荣华在宴会上抹杀的名声,都在这一刻,都被这种实力,给争回来了,并且,有增无减。

    “区区拙计,焉能登台?”荣华不屑。

    这个女人不过是仗着先前就精心准备好的衣服,才能博得众人眼球,瞧见白羽岚现在被这样一群人推崇,荣华心中更是愤懑。

    然而在场众人,哪能听得进去荣华的话,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呛了声荣华:“虽则技艺不在六艺中,然才华与心思,却是分外新颖。”

    荣华闷声,不作回答。

    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高声:“夫人所做刺绣,范某可否重金相求?”

    白羽岚愣了一下,有些意料之外的诧异,道:“不过是女儿家的雕虫小技,若是博人一笑,倒也不妨,只是重金相求,便有些不妥。”

    她心中千回百转,得了彩,但不能落了人话柄,还是不要将刺绣给人的好,免得让一些人大做文章。

    她这番拒绝,让底下众才子都有些不满,那范隐可是京中名士,为人高风亮节,才高八斗,平日里桀骜地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求绣,竟然被拒。

    众人本以为范隐会因此大为不满,甩袖走人,可那范隐竟然毫不在意,大笑三声,道:“男女本有别,但若只以才华辨人,范隐以为,男女本无不同,夫人莫不是觉得范隐此番举止太过孟浪?是为不妥?”

    白羽岚觉得这人倒是个有趣的,她站在高台,正要答应下来将刺绣无偿送与此人。

    可手上刺绣猛地被人一扯,随后,那大幅画绣,都被叶铭庭卷起来,收入囊中,只留二人相配的水墨相配的朱子深衣与罗裙,少了画布,就大为减色,却依然相配。

    叶铭庭将自家夫人揽入怀中,充满强势的占有欲,道:“内人之物,便是范公子有多不虑于男女之防,但内人却不得不防,毕竟人多耳杂,以讹传讹之事太多,本侯可不放心。”

    靖安侯护妻,在京城之中可是有名的,因而多数人,心中的念头都被打消了。

    “是范某考虑不周,多有冒犯了,夫人。”范隐也不觉尴尬,笑着应下了。

    此时叶铭庭圈住白羽岚腰的手,略紧了一下,她微微一顿,便听见耳边男人低声的话:“夫人,今天可真是好出风头。”

    短短一句话,却是满满的醋意。

    白羽岚轻笑,道:“难不成,你希望我今日丢脸不成。”

    叶铭庭不作声,觉得自家夫人似乎是被越来越多的人觊觎了,而这一切,却好似是因这个什么荣华公主而起,心里又给这个不讨喜的公主记上了一笔。

    “今日六艺宴,已至尾末,夫人劳累一日,需要休息,臣,便先行告退了。”叶铭庭在皇帝面前恭敬道。

    因为今日的确是为难了白羽岚,在这么大群名士面前,皇帝还是要给自己留点面子的。

    叶铭庭提出来这要求,他便摆摆手让叶铭庭退下了。

    只范隐着一身月华白袍,走到白羽岚跟前三步远,稽首,道:“唐突夫人了,夫人莫怪。”

    “若是日后范某有幸能邀请夫人赴宴,去和三两名士小聚一番,夫人可会同意?”

    他这话问的足够温和,再者,白羽岚也对先前的事,颇觉尴尬,这下范隐首先过来询问,她便应下了。

    叶铭庭闷声走过来,对范隐可谓是冷足了语气,道:“真是防不胜防。”

    说完,就立马将女人从这里拉开了。

    他不过就是去皇帝那里,表个态,辞个行,这边,范隐竟然就来勾搭他的夫人了。

    纵然有些名士心中有些不满,但却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眉头,因为靖安侯现在浑身都冒着股子冷气,他平日里就算是温和之时,也尚且因着那多年的肃杀之气,让人觉得颇有些害怕。

    白羽岚忍不住好笑,她家夫君,定然是需要被顺毛了。

    “听闻靖安侯也是个少见的能人,不若让侯爷同我们吟诗一首如何?”有人出来缓和气氛。

    不想,这下可算是踢在了铁板上,叶铭庭本就是军营出身,加上幼年并未在大家生活,是故并未习得那些个礼,自然也没有去特意学习诗词曲赋,若是打仗还好,可作诗?

    白羽岚偷偷瞧了一眼叶铭庭,果然,面色铁青。

    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叶铭庭生气,可不是因为作诗,他自认天赋异禀,这些东西,又哪里能难得倒他,便是先前未入京城,母亲也让他学习过这些。

    他不爽的是,区区五六品阶,竟让他来作诗?实在是心中不爽利。

    “本侯岂能是这般随意之人?”

    话外之意,你让我作?我便要作吗?

    叶铭庭瞧了白羽岚一眼,心中有些纠结,若是不作为,是不是自家夫人会嫌弃自己?

    顿了顿,叶铭庭咳嗽了两声,道:“若是夫人开口,却也可行。”

    因为皇帝带着皇家的人,大多数都离去了,所以现场便热闹起来,旁的人受到这鼓舞,纷纷高呼,让白羽岚开口去让叶铭庭作诗。

    不过,白羽岚却是个缺根筋的,她以为,叶铭庭这是想要找个台阶下呢。

    是故,白羽岚便很是贴心地冲着自家夫君道:“侯爷真是抬举妾身了,这等风雅之事,私以为,还是回府去做比较好。”

    又觉得自己这话还不能给他台阶,便再开口:“妾身更想侯爷单独为妾身做。”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暧昧纷纷,而后知后觉的白羽岚:......

    叶铭庭也是一阵惊讶,不过他不一会儿就想通了,既然他家夫人都不愿意他在外面抛头露面,他就不要拂了夫人的好意了。

    众人只见叶铭庭清了清嗓子,随后一本正经道:“看来,只有下次再如意了,今天天色也渐晚了,本侯便先行一步。”

    说完,阔步而行,叶铭庭便将自家夫人拐上马车,随后马车幽幽离去。

    “夫人,方才是维护我?”他眼中带笑,分明是戏谑之意。

    白羽岚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只见叶铭庭又更进一步,将她桎梏在马车一角,道:“可惜夫人竟如此小瞧于我,为夫可是会吟诗作赋的,莫不成,夫人以为,为夫还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

    白羽岚这下终于应了声:“难不成,我还不能维护一下了?”

    “当然没有。”叶铭庭眼底带了丝笑意,道:“为夫倒是很高兴夫人的维护,再说,也很愿意单独和夫人呆在一起。”

    “再说,为夫本就会这些风雅的东西,只不过平常行军之时,没有什么条件,这兴趣也就渐渐消了下去。”

    白羽岚瞧见这厮百看不厌的容颜,若单看五官,不看着装和那充满阳刚之气的身材,倒还颇有些像那些只会吟诗作赋的世家公子。

    “长得还挺像。”白羽岚忍不住说出了自己腹中所想。

    叶铭庭挑眉道:“既然夫人不信,那为夫到时候只有自己来亲身一试了。”

    是夜,白羽岚果然被叶铭庭拉去单独相处,美名其曰单独吟诗作赋,实际上就是这样那样,然后还来了句‘鸳鸯被里翻红浪,一树梨花压海棠’,羞煞人也。

    隔日,白羽岚醒过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腰间还有一只大手,她心中微微惊讶,叶铭庭今日还不去早朝了?

    外面日光高照,早过了上朝的时辰。

    她去推了推男人,男人微不可见地蹙眉,随后缓缓睁开眼睛,道:“夫人这么早就醒了?为夫还想再睡一会儿。”

    白羽岚抽了抽嘴角,随后无比郁闷道:“然而今日你难道是不上早朝了吗?今日可不是什么休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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