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殿下一回京,就给下了狱。

    朝中那些忠臣义士,立马有了反应,再加上傅今一鼓动,奏折跟雪花似的飞到御案上。

    安王哪里处理得了这种事,只能去太元宫求救。

    “不用管。”皇帝冷漠地说,“他无诏出京,本就犯了大忌,难道朕拿他还拿错了?”

    安王苦着脸,说道:“父皇,儿臣把这些奏折都看了一遍,说您不该拿的倒是没有,但他们都认为,直接下狱欠妥。”

    皇帝这个理,拿得还是挺正的。亲王无诏出京,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事。

    但是,杨殊身份特殊。再加上他这一年,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跟出去游玩一趟差不多。皇帝这当叔公的,教训他是应该,但下狱未免小题大作。

    皇帝冷眼看着这个儿子:“你也这么认为?”

    安王低声:“阿衍本来就是咱们故意放出去的。”

    皇帝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力:“你怎么就这么老实?”

    安王垂着头不说话。

    皇帝从这些奏折里头,找到一份支持下狱的,并且严厉驳斥了越王殿下目无君上的行为。他交给安王:“你让人暗示一下,让此人帮你造势。”

    “父皇?”

    皇帝淡淡道:“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安王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既有几分感动,又有几分愧疚,只得道:“儿臣让父皇忧心了。”

    皇帝越发决心,一定要在安王继位前铲除这个祸患。

    这老实孩子,哪里斗得过那小子。

    却听安王道:“儿臣知道,不应该让父皇为难的。您这样,是想压住他,好为儿臣扫清障碍……”

    皇帝挑了挑眉:“你懂?”

    安王老实回答:“今日理政的时候,郭相给儿臣解释了一下。”

    “哦?他怎么说?”

    安王答道:“他说,您当了二十多年的仁君,现下不顾英名,都是为了儿臣。儿臣要明白您的苦心,不要来添麻烦。”

    皇帝听得理解,心里十分舒畅。

    看,到底还是有人理解他的。

    郭栩这个人,虽然品德有些低,但若用对地方,也是真好用。

    安王又道:“父皇,儿臣过意不去。您英明了二十多年,这样做岂不是白白背了恶名?史官苛刻,一个仁君,只要做一件不合他们心意的事,就会被大书特书。尤其您现下正在养病,到他们笔下,恐怕又成了年老昏庸……唉,这样好不公平,您仁慈了二十多年,凭什么因为这件事就坏了名声。”

    “倒也没这么严重……”

    皇帝说了一句,停下来。

    确实,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压抑自己,若只因为这么件事,坏了英名……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劝朕的?”皇帝的声音柔和下来。

    安王点点头:“儿臣实在不忍心。父皇为儿臣付出这么多,叫儿臣如何能够心安理得,拿父皇的名声铺路?”

    停了一下,他又说:“何况,儿臣瞧那些人,还是迁怒了。今天议事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大概觉得,儿臣太过无能,才连累您的吧?”

    ……

    安王走后,皇帝沉思良久,唤来刘公公。

    “南楚的瞭鹰,传消息来了吗?”

    刘公公笑着回道:“奴婢正想着这事,给您带来了。”

    说着,呈上皇城司的密奏。

    皇帝看了一会儿,问:“消息确切?”

    刘公公答道:“瞭鹰上报的消息,若是拿不准,都会做上标记。这一份,应当无疑。”

    皇帝点点头:“朕先前就奇怪,南楚现在自顾不暇,怎么有这个胆子跟我们打仗。看这唐劭调动的人马,八成是要清理门户。”

    刘公公忙问:“那我们要不要推波助澜?”

    皇帝说:“把握分寸。”

    刘公公称是,笑道:“虽是打仗,却是给前线送功绩来的,也不知道哪位将军得了便宜。”

    皇帝若有所思:“送功绩……”

    刘公公陪笑:“可不是吗?唐珞掌兵数年,这唐劭要送掉好多性命,才能清得得干净。”

    皇帝又不说话了。

    刘公公便不再多话,告退离去。

    皇帝终于来是召来了玄非。

    经过两年清理,玄非如今已将玄都观一手掌控。他知趣,能做事,皇帝觉得他很好用。

    “国师,朕今日想叫你算上一卦。”

    玄非平静地点头:“请圣上示下。”

    皇帝说:“你就算,安王运势如何。”

    玄非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便叫人去拿卦筒。

    他说:“安王不在此间,还要劳烦陛下亲自掷卦。”

    “朕来掷卦,会不会准些?”

    玄非答道:“您有帝王之气,可镇阴阳,自然准些。”

    皇帝本是随口一问,听他这么答,笑道:“你这嘴,比你师父厉害,在外游历的时候,没少当江湖骗子吧?”

    玄非含笑:“瞒不过圣上,应急的时候,贫道确实装过相师。”

    卦筒拿来了,皇帝摇过,玄非收了笑,仔细排卦。

    见他面有难色,皇帝道:“你直说便是。”

    玄非便回道:“安王运势极好,为上升趋势,倒是圣上您……”

    “朕如何?”

    “有下滑之势。”

    皇帝默然。

    玄非斟酌片刻,说道:“陛下安心,观安王面相,是有福之人,若有磨难自有贵人相助。倒是陛下您,近来运势不好,最好能够稳一稳。”

    半晌,皇帝颔首:“好,朕知道了。”

    ……

    待张倓来面圣,听了皇帝的话,大吃一惊:“陛下,您先前不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将他……如何怎么改了主意?”

    “反对声浪太大了啊!”皇帝说,“朕要是强行做这件事,怕会落人口实,到时候说朕心虚,才会对兄长的后辈下手。”

    张倓道:“这不过是一时的。臣正在想法子寻几个罪名,叫他们无话可说。”

    “那你找到了吗?”

    张倓一时语塞。

    这位越王殿下,自从封了王,不过干些吃喝玩乐的事,说出来无伤大雅,要找罪名还真不容易。

    不过,张倓以为,只要有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皇帝要杀人,似是而非就够了。

    “这小子,打仗还是不错的。”皇帝斟酌着说,“叫他给老三挣几个功劳来,也算废物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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