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双在超市买两个菠萝包,不知道老板认不认识她,虽然她来的次数比周晏晏多,但周晏晏每次来都能获得老板赠送的一盒牛奶,沉闷的性格使然,叫她无福享受这样的小恩惠。门口拴着一只金毛,温顺地看着颜双。

    颜双心里盘算,图书馆闭馆,不能去,教室里人多嘈杂,不想去,要不就回宿舍看书,继续之前的科幻小说。

    思维放空的瞬间又想到夏宇乐,刚才和他的分别带着未知和不悦,一个说无论怎样也不会放弃,一个说无论怎样也不愿接受,上演一场苦情戏码。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颜双错愕地回头,林嫮单穿一件白色薄的衬衫,清爽地站在她身后,笑弯了眼睛。

    “你去买了菠萝包?”林嫮看着她手里的袋子。

    “嗯,你要吃吗?”

    “我不夺人所爱,”林嫮立刻表示自己的清白,“回宿舍?”

    “嗯。”颜双诚实地点点头,她的确没处去。

    “我也回去。”林嫮说,“只要图书馆不开门,你好像就没处去。”

    颜双不置可否,旁边的小超市走出来一个女孩儿,牵着那只金毛走了,金毛乖乖地跟在主人后面,安静纯良,不用喧嚣的叫喊诉说自己。

    林嫮定了定神,短暂的沉默在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里变得诡异,暮光蒙影使得周围的行人变成灰色的影子,一两辆汽车因为拥挤的行人行驶得缓慢,司机急的跺脚,只得叫喇叭发出一声闷吼。

    “你在我眼里很奇怪。”林嫮轻声说,像是倾吐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颜双心脏荡开涟漪,扭头看她:“是吗?”

    “你上课不喜欢听课,最多是自己在后排自学,你好像不是很热衷集体活动,会很多乐器却拒绝社团,我有时候挺好奇你把时间都用在哪里。”

    林嫮避开童烊的事情,也不谈夏宇乐的事情,不八卦,只是知道,但不会在别人的爱情里深入了解。

    “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林嫮调节气氛似的笑笑。

    “我——”颜双百口莫辩,林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其实她对未来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我——”

    “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么,你就沿着你的路,走下去吧。”

    颜双瞬间愣住,停顿了好久,才真诚地说,“谢谢。”

    像往常一样在宿舍楼下面分别,颜双走回407,周晏晏的桌子上正散乱地放着十几张水卡,这几天学校更新设备,要收之前的水卡兑换,周晏晏一边没精打采地收拾东西,一边嚷嚷着要用水卡包养云依菲,云依菲不想理她,坐在床上看直播。

    颜双瞥见云依菲手边的一瓶酸奶,心下一沉,她今天在童烊的桌洞里看见一瓶一模一样的。她不做声,心里却开始死循环——童烊和云依菲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漫长的时光长满荒芜的藤蔓,天空终于黑尽,周晏晏下楼取外卖,颜双吃她的奶黄包,短信的声音叮叮咚咚地滑入手机,周晏晏喝着皮蛋瘦肉粥去摸手机,学生会的通知,她“啊”地喊一嗓子,瞪圆了眼睛看自己的舍友。

    “怎么了?”云依菲问。

    周晏晏呲牙:“告诉你们个开心的事啊,期末考试之后我们可以去实习了!”

    “啊!?”云依菲一下子关了手机,“我们去哪儿实习啊?”

    “就在H市周边的几个小村庄或者小城镇里吧……”周晏晏翻找手机上的通知,“现在只通知了学生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细说,也就是去做廉价劳动力吧,给人家医院做点简单的活什么的。”

    “真是的,那种地方住宿条件太艰苦了,我记得上一级实习还是住的小瓦房。”云依菲在床上打滚儿,像只鱿鱼四仰八叉。

    一直不做声的颜双回过头:“医学院的都要去吗?”

    周晏晏揉着太阳穴:“反正我们专业的无一幸免。”

    “我们专业?”云依菲停止了扑腾,床立刻不抖动了,仿佛地震终止,“那我们专业的人都要去啊?”

    “当然了,你想到谁了?”周晏晏嫌弃地看她。

    云依菲傻笑几声,歪到在床上,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没谁——没谁——”

    可是颜双就是觉得他在说童烊。

    ***

    春天在模糊的界限之间过去,火辣的太阳在手臂上开始他的杰作,白昼逐渐变得漫长,踩着六月的尾巴,期末考试降临,又匆匆离去,暑假并不会立刻到来,H大的实习就要开始。

    头顶是巨大的太阳,莫名的燥热惹得颜双睡不着觉,她靠着墙壁坐起来,对面的周晏晏沉睡在日光里,撇着眉,像是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颜双下床,再次检查了要收拾的东西,开始对着行李箱发呆。

    她和童烊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认真相处过了,她总是选择回避,因为喜欢,她变得所以变得胆怯和疏远。

    这次实习,免不了时常碰面,一想到这个,她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对童烊想要靠近却不愿靠近的矛盾,来回地在她的大脑里回荡。

    半个小时之后,响铃轰炸,周晏晏盯着乱蓬蓬的鸡窝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颜双,揉着眼睛打招呼说“早啊”,然后歪歪扭扭地去阳台洗漱。云依菲不一会儿也爬起来,一阵鸡飞狗跳,和周晏晏开始抢厕所大战。

    颜双提前收拾好,打个招呼就出门了,时间充足,步行去餐厅,磨磨唧唧地吃饭,看看表,早上七点钟,她拉着行李箱去学院门口集合,三辆超大型的大巴车停在门口,负责人说大多数都上车了,只有三号车还有几个空位,颜双点点头,放好了行李便开始上三号车。

    只有倒数第二排还有两个空位,颜双挑了靠窗户的位置坐好,忽然听见一声闷响,周晏晏上车时又撞到了脑袋,捂着头委屈兮兮的样子,她总是要在某些场合惹得大多数人的注意——虽然她并不是故意的。

    周晏晏原本委屈的眼神在看见江来的一瞬间犀利起来,她把自己的背包在他旁边一扔,毫不客气地坐下。

    江来先是吓了一跳,之后有些无力地为自己辩解:“那个——周晏晏,这是我给童烊占的位子……”

    “你叫他坐别的地儿啊。”周晏晏不讲理,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江来敲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我不管,”周晏晏想想又在后面补上一句,“我晕车呢,不能坐了后边儿。”

    童烊正在下面帮着负责人统计人数,整理妥帖之后上车,正好看见自己的位子被周晏晏占的死死的,江来和她叽叽喳喳地辩解,童烊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纵容地说他去后边坐就好。周晏晏笑眯眯地说还是童烊好说话,你看江来,凶死了。江来欲哭无泪,看着童烊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宰了。

    可是视线刚刚放到车厢后排,童烊便犯了难。

    整个车厢后排,只有颜双的左边剩下一个空座,颜双带着耳机,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浓密的睫毛投下小块阴影,仿佛与世隔绝。

    毕竟别无选择,童烊走过去轻轻地拍颜双的肩膀,颜双的眼睛露出一条缝,借着光线窥探手臂的主人,看见是童烊的一瞬间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猛地收缩。

    两个人都有些别扭,对于童烊的请求,她木讷地点点头,抓紧书包肩带的手指也微微松开了些许的力气。

    童烊的衣服上有种苦涩的柑橘味,一下子充斥颜双鼻尖的空气,她沉默地扭头看向窗外,没法忽视这样的味道,也不敢直面这样的味道,什么时候,她变得果决又退缩,勇敢又懦弱。

    好不容易从期末昏天黑地的复习中解脱,颜双却觉得胸腔又有另外一种束缚。

    外面艳阳似火,颜双扯上了窗帘,在她的鼻尖残留一小块阳光的影子。汽车的晃动叫人昏昏欲睡,颜双早上醒得早,困得眼皮打颤,迷迷糊糊,却用最后一点毅力叫自己不要睡着——她可不能保证她睡着了,不会迷迷糊糊地把脑袋枕到童烊的肩膀。

    周晏晏书包里全是零食,她剥开一包奶糖塞到嘴里,想了想又扭头去江来,谁知江来根本不受奶糖的诱惑,伸长了脖子往后看,视线之处是两个脑袋,颜双迷迷糊糊地垂着头,不自主地往童烊那边靠。

    “你干嘛呢?”周晏晏揪着他的衣服,“你鼻子是失灵了吗?这个糖这么香你都没闻到味?”

    江来收回目光,死皮赖脸地反驳:“你才鼻子失灵了呢,我刚才放了屁你都没闻到吧?”

    “你——你有病吧?”周晏晏立刻捂住鼻子,脸上一阵燥热。

    江来故意冷哼一声,又把脑袋凑回去,观察后排童烊的情况。

    “你在看什么?”周晏晏也凑一个脑袋。

    江来意味深长地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一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模样拍拍周晏晏的脑袋:“你看你那个舍友和我舍友,他们关系是不是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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