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歌四人不像来时那般悠闲,一路沿着官道急速赶路,每逢驿站便换马,也不曾停歇。

    “玉珏?”景歌轻叫一声,玉珏唇色苍白如雪,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在马背上摇晃,似要掉落。

    “你不舒服吗?可是生病了?”景歌问道,他早就留意到玉珏气色不太好,精神萎靡。

    “我没事,继续赶路便是了...”她这般说着,话音未落就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景歌闪身上前接住她,稳稳地落在地上,伸手触碰到她额头,只觉异常滚烫炽热。

    “殿下,哲略通医术,可否让我看一下玉珏姑娘。”徐哲和千雪勒马停下,围了过来。

    景歌点头。

    “玉珏姑娘这是受了风寒,应当是着了凉,又连续赶路奔波,不曾休息,故此病重虚弱。只需寻些草药煎服,注意保暖,好好休息几天便能好起来。”徐哲探察一番后说道。

    从雁门关军营出来后,他们已经在官道上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几乎不怎么休息。景歌和千雪功力深厚,自然不会觉得太过疲惫,但徐哲和玉珏却是受不住这种强度的行程。

    途中景歌提议休息的时候,两人都拒绝了,不愿耽搁时间,如今玉珏却是生起病来。

    “想来是前天夜里在雁门关城楼上着了凉。”千雪看着玉珏难受的模样,怜惜道。

    “为何你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呀。”玉珏被景歌抱在怀中,迷迷糊糊地笑着说道,伸出手指触了一下景歌的正额。

    “因为我既担心又愧疚呀。”景歌答道,先前他看到玉珏在马背上落下来,内心无比担忧,听到徐哲的话语后才稍稍放心。

    “愧疚什么呀?我病了又不是你害的,才不要你愧疚。”她又说道,声音低微无力,很是虚弱。

    “若不是我冬夜出关,你就不会在城楼上傻站一晚。若不是我急着回帝都,你就不会这么辛苦地跟着奔波千里,自然也就不会生病,怎么不是我害的呢。”景歌看着她心疼地说道。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不能怪你。”玉珏轻声说道。

    “唉,你这妮子要强的很,叫你休息一下都不肯。”景歌抱着她站起来说道。

    “你埋怨我,你干嘛要埋怨我呀。景歌,我都没有埋怨你,你不可以埋怨我。”玉珏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迷糊地有些语无伦次地呢喃着,眼角微微湿润,似乎心中有百般委屈。

    “你乖乖休息一下,快点儿好起来,我不埋怨你。”景歌搂着她跃到马背上,把她平稳地抱住,赶往下一个驿站,那里会有休息的地方和药草。

    “我不要休息,我不好,我不想好起来...”玉珏烧得迷糊,神智都不太清晰,像个小孩子般念叨。

    “为什么不想好起来呀?”景歌胯下流云驹跑得飞快,两边景色不断倒退,北风呼啸,他真元流动,撑开一道幕墙,隔绝外界,玉珏在他怀中感受不到丝毫颠簸和寒意。

    “我不说...不说...”玉珏闭着眼睛摇头,紧紧地攥着景歌的衣服。

    千雪和徐哲对视一眼,识趣地放缓马步,跟在十丈开外的地方,不去听他们两个絮絮叨叨地说话。

    等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景歌把玉珏放到休息的房间,徐哲也在驿站那里找到所需药材,正在煎药。

    “殿下,看样子玉珏姑娘得病上一些时日,怎么办?”千雪问道,此处离帝都还有千里之遥。

    “一路奔波,你们也辛苦了,且先去休息再说吧。”景歌在徐哲手中接过药碗上楼去到玉珏的房间。

    “所以,殿下跟玉珏姑娘两人之间...”徐哲看着千雪说道。

    千雪无奈地耸耸肩摊手道,“他们两人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呗。”

    “他们两个不是情侣?”徐哲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千雪摇头道。

    “不过是受了风寒,他这般关切紧张,自然是极为重要的心上人儿。”徐哲说道,他与千雪在桌前吃东西,正好八卦一下。

    “可殿下不仅对玉珏姑娘这么紧张,对别的姑娘也是这样的。”千雪笑着答道。

    “别...别的姑娘?殿下还有其他心上人么?”徐哲好奇道。

    “自然是有的。”千雪说道。

    “还有几个?”徐哲追问。

    “据不完全统计,有...很多很多个。”千雪想了一下,光她知道的就有三四个了,还有那些不知道的呢。

    “哇噢,我一直以为殿下是个智勇无双,重情重义,用情专一的正人君子。”徐哲塞了一口面饼说道。

    “前半句是没有错的,至于后半句,嘿嘿。”千雪笑了起来。

    “如此说来,殿下确是渣男无疑了。”徐哲心中鄙夷,说道。

    “渣男。”千雪点头表示认可。

    “在下总是搞不懂一件事,你说像我这样痴情的老实人,相貌堂堂,学识丰厚,为何就没有姑娘喜欢。反倒是那些看起来很一般,擅长花言巧语的渣男更要讨女孩子欢心。”徐哲说道,他把心中多年的困惑说了出来。

    “大抵是老实人太过无趣了吧,不能懂得女孩家的想法。太过木讷简单的话,一眼就看得透透彻彻的,自然就没有亲近的想法。”千雪思索一番后说道,“你看我家殿下,即便是在他身边呆了许久,还是不能摸清他的底细,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知道下一刻会说出什么话语来。自然而然地你就会好奇,生出想要把他扒得光溜溜的心思来......”

    “停,真的是...太...色情了,请不要再说下去了。”徐哲慌忙抬手打断千雪的话语。

    “哈哈哈...”

    “徐先生何须担心没有姑娘,跟了我家殿下,用不了多少时日自会功成名就,何愁没有送上门来的妻妾。”千雪说道,王侯门下,还用担心没有女人吗?

    徐哲闻言摇头道,“那些贪图富贵而来的女子于我如无物,在下只是想要一个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生死不弃的伴侣。”

    “这可就难了些,同甘共苦已是极为难得,生死不弃的世上又能有几何?倘若真能遇到,那可是最为幸运的事儿了。”千雪感慨道,脑海那个不再摇晃折扇的俊俏公子哥一闪而过。

    向来心宽的她,没由来地生出一丝愁意,当即也不再坐在桌前,站起身来道声告辞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景歌坐在玉珏床前一勺一勺地把药给她服下,看着她沉沉睡着,景歌抬手拭去她嘴角的药渍,她的嘴唇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干燥。

    景歌放下药碗,仍旧是坐在床边守候着。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玉珏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见景歌坐在床沿上,微弱的青光在他指尖流淌,他撑开一道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动静,确保她不会受到打扰。

    “醒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些。”景歌伸出手探了下她额头,还是有些烫,不过比起一开始来要好上许多。

    “好多了,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玉珏费力地撑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这是官道上的驿站,你没睡多久,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景歌把她扶住轻声说道。

    “你怎还在这里?帝都那边乱糟糟的,不快点赶回去吗?”玉珏说道,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神智已经清醒过来。

    “你都病成这个模样了,要我怎样赶回去哦。”景歌苦笑着说道。

    玉珏闻言雪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绯红,颇是不好意思道,“你把我留在这儿养病,自个儿先回去啦。”

    “这里离帝都可是有千里之遥,先前你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扔在这里谁来照料?若是这驿站的士卒看见你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生出了歹意又如何是好?”景歌笑着说道,看着她好了些许,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你可以麻烦千雪姐姐留下来稍稍照看我一两天嘛。”玉珏接过景歌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后说道。

    “没亲眼看见你好起来,总归是不太放心得下。”天色渐暗,景歌点着了房中烛火。

    “国事千钧重,如今大秦正是危急关头,怎能因我浪费时间呢。”玉珏抱着茶杯低声说道。

    “我呀,可是贪得无厌的人,既想顾那千钧重的国事,也要顾好你。”景歌柔声说道。

    “想要吃些什么东西?待你病好了我们再回去。”他站起身来,玉珏许久没进食,想必也饿坏了。

    “想吃一些糕点,红豆糕,芋花糕,或者凉面...”玉珏抱着胸前的被子说道。

    “呃...这里可是驿站,你想吃的这些都是没有的,只有一些粟米粥和肉食之类的。”景歌说道。

    玉珏斜了他一眼,气恼道,“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

    “嘿嘿,我只是礼貌性地问一下。现在去给你那些清淡的粥食来。”景歌笑着溜出门外。

    玉珏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她还清晰地记得在临齐城初见景歌结伴同游的场景,那时她能感受到两人亲近无间,在他身边有一种很温暖很安全的感觉。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种感觉消失了,两人之间似乎隐隐隔着了一层什么东西。

    直到今天,在他怀中呢喃的时候,突然间又重新生出了那种感觉,极平淡,但玉珏知道这是真的。

    以往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是一片深邃星海,现在再看的时候,星海已幻化成自己的模样。

    而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只是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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