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有些开不了口,他迟疑了几秒,低低说了句,“我就是……有点心情不好,本来是想找你出来喝几杯的,但林溪那里……你走不开吧?”

    薄扬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他是觉得自己走不开的,也不愿走,但架不住林溪才和姚嘉云八卦完彩虹口味的瓜。

    以至于她现在还激动着,瞧起来心情挺不错的样子,听到秦天在电话里这样说,她就一副怂恿的神色看着薄扬,不是生怕他去,而是生怕他不去似的。

    薄扬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林溪额头上轻轻戳了戳,这才对电话那头说道,“没事儿,我出得来。你说个地儿吧,我过去。”

    秦天怔了怔,然后就说了个酒廊的名字。

    倒并不是什么嘈杂的震天响的动次打次那种酒吧,而是很清净的,空气里流淌着轻轻的纯音乐的酒廊。环境和氛围都很不错,也还算有情调,男女们谈情说爱约会来这里也是合适的,有什么商务上的事情需要谈的,来这里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而且离医院也不算太远,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罢了。

    薄扬披上外套的时候,就看到林溪在病床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干嘛?”他无奈问了句,“就算你这样看着我,我也是不可能带你去的。”

    林溪眨巴眨巴眼,“哎,我可真想去啊……”

    “好了,别和姚嘉云这么八卦。秦天并不开心。”薄扬说。

    林溪明白,倒不是说秦天因为她们八卦会不开心,而是秦天似乎的确出了些问题,所以不开心,如果她真就那么一副八卦的姿态在一旁像个热心吃瓜群众一般,听着别人不开心的事情然后暗自鸡血沸腾的……

    被人暗中讨论讨论,只要不知道,便也无伤大雅。

    但若是当面被这样八卦着,拿别人的不开心取乐……任谁都不会开心的吧?

    “知道啦。我没那么坏……”林溪轻轻说了句。

    薄扬已经穿上了外套,整个人就不复先前那般透着几分慵懒闲适的样子,他仿佛能在对林溪和对外人之间,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一秒钟转换,还能转换得无缝衔接。

    穿着家居服慵懒闲适的样子,像是只毛茸茸的大型犬,她想摸头就摸头,想摸摸耳朵就摸摸耳朵。但一旦换上外出的衣服,甭管是极为板正严肃的正装,还是稍显轻便的商务休闲风。

    也总遮不住他那一身清冽冷峻的锐气。狼就是狼,只有在伴侣面前才会摇身一变甩着尾巴的大型犬……

    薄扬走到病床边,亲了亲她的额头,“乖,别等我,先睡。”

    林溪点了点头,“嗯,你少喝点,秦天要是不开心,你劝他也少喝点,陪他聊聊,别用喝酒来解愁,没用的。”

    薄扬轻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你试过似的……”

    林溪掀起眼皮子瞅他一眼,“你又知道我没试过了?”

    薄扬一滞。

    她并不会经常说起他们分开的那段日子里,她是怎么过的,偶有提起,大多轻描淡写。

    以至于她基本已经知道了他这十年来的煎熬,是怎么怨过她,怎么恨过她,又怎么思念过她……

    这些林溪知道得不少。

    但薄扬却不太知道她这些年来又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是生活上怎么熬过来的,而是,她是怎么思念过他。怎么从那些苦楚中撑下来的。

    她不太说自己曾经的苦痛,就好像,在这件事情里,她永远把自己当成犯错的那一方,主要的责任人。所以仿佛哪怕再辛苦,也连一点点委屈的资格都没有,她不给她自己这种资格。

    只有偶尔她不经意间说出来的只言片语里,薄扬能听得出来,她曾经,也并没有比他好受多少。

    她偶尔不经意间的只言片语,使得薄扬觉得,自己像在剥一颗洋葱,一点点的剥开,却轻易能让他眼睛发酸发胀。

    “好了快去吧。”林溪在他脸颊上轻轻摸了摸。

    薄扬定定看了她两秒,想了想,就在她嘴唇上叼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子来。

    抵达酒廊的时候,秦天已经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卡座。桌上摆了三瓶酒,一瓶干邑白兰地,一瓶干红,还有一瓶单一麦芽威士忌。

    全都是不错的酒,价格不菲。但都还没开瓶。

    秦天就对着面前三瓶酒,有些走神,目光里没个焦点,像是神思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你这一副皇帝选妃似的表情……”薄扬走到卡座前头,声音带笑地说了句。

    秦天回过神来,扬眸冲他笑了笑,“我这不是在等你来么?你想喝哪个?”

    秦天指了指面前的三瓶酒,果断把选妃的工作交给薄扬了。

    “我记得你挺喜欢单一麦芽威士忌的。”秦天指了指那瓶威士忌,“所以挑了瓶好的。”

    薄扬摆了摆手,“老了,身体不行,喝不了高度酒了。”于是他伸手将干邑白兰地和威士忌瓶子拨到一边,拿起来那瓶红酒,“就喝点红酒吧。”

    度数没多高,也不至于到借酒浇愁的程度,而且这适当的酒精度数,还能让人放松,愿意开口说话。

    秦天招手叫来了侍者,让人把红酒拿去开瓶醒酒。又点了些小吃和搭配红酒的奶酪。

    酒没上桌之前,秦天也没怎么说话,手指*地搓着桌上铺着的白色餐巾的一角,搓得都有些发皱了。

    “你也别虐待餐巾了……”薄扬看不下去了,说了句。

    秦天抬眸望向他,笑了笑,只是笑容并未在脸上逗留太久就很快消散。好在过了一会儿,酒就被装在醒酒器里送上来了。

    两只勃艮第杯被分别放在秦天和薄扬面前,侍者为他们倒上了一个杯底的酒,然后就离开。

    秦天牛嚼牡丹似的端杯喝了个干净,又塞了一片奶酪到嘴里,咽下之后,才低低说了句,“薄,我好累啊。”

    薄扬正端着杯子晃荡着杯中的暗红色液体,使之与空气更好的融合出更美好的风味来,就看着秦天那一口牛饮的样子,然后就听到了这句话。

    薄扬怔了怔,然后笑了,“我也是这么累过来的,少年,这就叫成年人的压力和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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