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家胜利逃出,周博他们一路奔着西南而去,并没有什么目标,天寒地冻的,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周博只是不想让雪见再继续操心那个倒霉的池塘,这样和雪见窝在马车里,下下五子棋,斗斗嘴,当然,那个悲摧的免子棋,他是敬谢不敏的。

    这几天里,他听她胡乱的讲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再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周博表示非常享受。把车窗帘卷上去,周博回身对雪见道:“出来几日,累了没有?”马车上即使再舒服,坐长时间也会累,偏雪见出来后哪里都觉得新鲜,马车一直行个不停的。

    伸个懒腰,雪见也不客气,由周博扶着下了车,多福跟着下来,看看天说:“看来要下雪了。”周博看雪见傻呆呆的望着天空,于是笑着说:“你自是看不出来的。”

    雪见外罩一件银红色的宽松的斗篷,头发松松的挽着,少插几枝簪环,更衬得唇红齿白,此时看暗淡的天空,没有半片白云,于是也笑着说:“看得出来和看不出来,又有什么区别?”

    是呀,又有什么区别呢?周博也笑了。这丫头虽说笨,也有打禅机的时候。

    周博帮她把衣领紧紧,低声暧昧地道:“可别再冻病,一病就更没肉了。”雪见飞红了面庞,回想晚上搂着她时,周博越来越滚烫的身子,和比身子更灼人的眼神,她闪开他的手,红着脸小声道:“我愿意瘦呢,与你何干?”

    “怎么无关?”周博扶住她软软的身子,再对着她暧昧:“我说过,这辈子只守你一人,所以,我许你瘦,你才能瘦。”雪见飞嗔他一眼,心里甜得像要化开。

    又往前略走走,周博伸个懒腰,又踢踢长腿,“原来坐车也这样累,爷的腿太长,如果像某人一样短小,可能就不会觉得累。”刚刚甜过的雪见,转眼脸上一团黑色罩上,“腿再长又有什么用,树杆子长,也不过让人当木柴烧。”

    “果然有了长进!”周博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不想你的螃蟹了?”总觉得上次雪见生病后,战斗能力大幅度增强。

    日头慢慢高升,雪见看了一会儿阴沉沉的天气,别说,还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刚出来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就想起那些螃蟹,后来发现想也白想,又总是被周博取笑,所以就不提了,慢慢果然就想得少些了。

    一路行来,整个安宁境内,都还在慢慢的震后恢复中,隐约还可以看到地震留下的痕迹。但老百姓都是务实的,没有人永远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大家都脚踏实地的为了以后的日子忙碌着。

    路边偶有枯草摇摇,多福在二人身后,远远的缀着。周博觉得手脚慢慢舒展开来,一时兴起,几个纵身,飞踢出一溜的佛山无影脚来(别怪雪见不识脚法,因为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这一种,所以只要看见用脚踢来踢去的,她统称为佛山无影脚),然后见雪见跟上来问道:“厉害不?”雪见指指他的衣服:“裤子撕了。”这可不是平时练功的宽松衣服。

    “不会吧?”这次周博终于上当,一手刚刚摸到自己屁股上,便明白过来,含笑唤道:“还真是,雪见过来,帮爷看看,这撕开的口子,大不大?”

    雪见的脸马上红透,瞪他一眼,低声道:“讨厌!”

    那粉红娇艳的笑容,出现在周博的面前时,他自是满心的酥软,不由的过来拉了她的手,“偏我就喜欢你!”

    雪见由他拉着,仿佛满天的阴霾慢慢消散,仿佛一颗心慢慢填得满满的,仿佛这一刻,就是永远。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就这样,雪见和周博会经常下车手拉手的走走转转。看着这些或许很贫穷,或者很落后的村庄,看着这些朴实无华又积极向上的普通百姓,她心里是很喜欢的,总觉得会给自己一种动力。遇到了虽说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她总会停下来,静静的看着,感受着。

    周博慢慢习惯了她的这种做法,也静静的陪着她站在一旁。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小雪,来得无声无息的,只是些轻柔的絮子似的雪沫,在四周飘荡,转了几转才落在地上,还不见什么白色,让人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就不见了。

    “冷吗?”抱她上了马车,周博问。雪见仍然羞红着面庞,“偏我就喜欢你!”这句话一直在耳边绕着,绕着,就好像是最好听的一首歌曲,在天地间回荡。她偎进他怀里,低若蚊呐地应一声:“冷。”感觉到他紧紧的搂住自己,雪见头也不敢抬起来,并不是没有和他这样亲密的拥抱过,只是,周博这样面酸口冷的人说出来这样甜蜜的情话,让她必须要低下头,慢慢的自我消化自我陶醉才行。

    余下的辰光,俩个人就这样默默的依偎着,于是雪见渐渐的睡着了,嘴角,还带着化不开的笑意。但车外的天色,比平时更暗了许多,才过申时,竟有了傍晚的感觉。多福轻扣车门,不急不忙地说:“大少爷,前面不远是东胜村,咱们不如今天就去那里借个宿,然后明日再启程去高阳镇吧。”周博睡得本就不沉,听到后身子微微一动,然后低头看看正揉着眼睛的雪见说道:“好。”

    “到哪里了?”雪见伸个懒腰,坐到周博对面,先给周博倒杯茶水,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路行来,雪见冷眼看着,这多福虽然年纪尚小,也不像不言不语那样机灵,偏内向又不爱说,但跟着周博有段日子了,越来越有眼色,说话办事也不拘礼愈见沉稳。

    雪见微掀车窗,看到外面零落的飞雪,扬声道:“多福,你跟老王叔换着进来车内暖和会,一人赶车就得了,反正再有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周家的马车虽是带加长车篷的那种,但如此天寒,加上手炉也是冷的。这两个人跟着这几日,越来越了解主子的脾性,所以倒也不推托,正低声商量着谁先进去,忽听道边有人轻“哎……”了一声。老王叔轻轻带住马,和多福回头望去,果然刚才走过的路边,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背着一只背篓扬着胳膊,可能没想到自己轻轻一声,马车居然停住,于是带着惊喜的神色赶紧追上来。

    “有劳,有劳,”这小伙子眼睛亮亮的,先向二人略拱手相谢,才有些不安的说:“这位大叔,俺,俺叫生子,俺是前面村子,就是东胜村的,看今天天气实在是不好,不知道是否顺道,能否搭个脚?”

    老王叔没有说话,并不用禀报少爷,只看着多福。冷风再起,雪花卷起飞旋,多福拉一把生子,憨憨一笑:“没问题,我们少爷也要去东胜村借个宿,生子哥,你上来吧。”又道:“正好我们路也不熟,还烦生子哥带路了。”

    生子感激不尽,“好说好说,俺真是要谢谢两位了。”多福不在意地说:“谢啥,不过搭个脚的事。”

    这一路之上,搭个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一人两人,大少爷说过,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这……那生子先谢谢你们少爷了!”生子听闻这车上还有一位少爷,就有些怯意,但想想这么走回家,酉时指定都过了,再说这赶车的一老一少真正和气,想来这少爷应该也是善良之人,就坐在车沿处冲着车厢一鞠躬,说了声多谢,然后红着脸把背上的背篓在中间放好。

    多福笑嘻嘻地道:“生子哥太客气了。”旁边老王叔也漫漫一声:“俺家少爷心善得很。”车里并没有人出声,生子心里也有些欢喜,这真是嗑睡就有人送枕头。

    这样一来,就真正有些挤了,于是老王叔也不再客气,先敲了敲车门,然后听周博应了声,就进了车厢。外面只留下多福和生子两个少年人,不紧不慢的聊开了天。“怎么这样的天气赶路?”

    原来这生子是趁着冬闲,去邻村帮工修房的,因为大伯家的堂兄要成亲,今天才特意赶回来帮忙捞水桌的。谁承想因着去绕路买了背篓里那只鸡,所以迟了。

    雪见用手袖着手炉,小声问:“什么是捞水桌?”

    老王叔咧开嘴笑着说:“这是要办喜事呢,第一天立鼓乐棚子、搭灶、杀猪的忙碌着,这就是捞水桌,明天就会过嫁妆,后天就是正日子。”说罢,一拍大腿道:“这喜气儿,可得沾沾才好。”

    雪见听了半天才明白,这是有人要成亲呀。自穿过来,这种喜庆事,她可一次也没见过,自然是眸晕晕地对着周博笑看过来,央了周博要留下来观看热闹。“雪见可是再没见过的,咱们在这村里,多住两日吧。”

    在众人前,周博向来是面冷话少的。

    只微微一笑,周博懒洋洋地说:“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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