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您一定是神明派来拯救我的圣使。 ”

    劫后余生的喜悦令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琳达跪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朝艾米莉亚跪拜,唯有如此方能表达感激之情,身为一个妓女,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在北叶国属于最为低贱,那些男人平日里甜言蜜语,各种讨好,可一旦危险降临,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没有谁会看她一眼,没有谁会想到去帮助一个妓女。

    艾米莉亚叹了口气,将琳达从地上扶了起来“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去生活,你明明可以活的更加得体,何必要为了这点钱伤害自己的身体?”

    “可是……”

    琳达有些畏惧的看了艾米莉亚一眼,对于这个救了自己命的人,她心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敬畏,修女和妓女这两个身份天差地别,她不敢反驳,生怕惹的艾米莉亚不快。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快离开这吧,去找卫兵,他们会帮助你的。”

    艾米莉亚看着琳达的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她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每个人都有难处和苦衷,若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沦为妓女。

    “您千万要小心,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疯子,见人就咬,就像疯狗一样,真是该死……”

    “别再说了,外头已经被卫兵控制起来了,不会有危险的,快走吧。”

    艾米莉亚面色阴郁的打断了她,琳达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低头快步离开了房间,其实她早就忍受不了这屋子内的血腥味了,只是她生怕外头还有那些疯子,所以才一直没有离开。

    就因为一个妓女,打乱了计划,赫茜大人一定会怪罪自己吧……

    艾米莉亚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但下一秒,她瞳孔骤然紧缩,表情如同凝固了一般被定格,惊愕,悲伤,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了愤怒和不解……

    “为什么……赫茜大人……这是为什么……”

    ……

    “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西维尔,你真正该问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赫茜闭着眼睛站在上神雕像前,西维尔沉默的注视着她的背影,这种感觉是陌生的,眼前这个人不再是自己的朋友,她是旧神教的教宗,更是屠杀的刽子手,对西维尔来说她已经习惯了旧神教的现状,也习惯了生活困苦,她需要的不是物质,是无愧于心,所以她才会收养孤儿,帮助流浪汉。

    那种生活很辛苦,但并不痛苦……

    可现在明明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明明不再受别人欺压,摆脱了夹缝求生的状态,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她只觉得恐怖,每晚她的脑海里都会重复那天的血腥场面,鲜血喷溅的声音,哭嚎咒骂的声音,宛如梦魇回荡不去。

    “赫茜……不,教宗大人,您就没有做过噩梦吗?”西维尔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我早就忘梦是什么东西。”赫茜转过身子,她冲西维尔笑了笑,随即将手的戒刀抛给了西维尔“你说的没错,我是个罪人,为了光复旧神教不择手段,为了报复叶北,我甚至不惜挑起战争,我杀的人远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被我利用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我很愧疚,但我不后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西维尔慌乱接住了戒刀,但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赫茜。

    “修女赫茜早就死了,我不过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而已。”赫茜微笑着继续说道“恶鬼是不讲情面的,她们既然选择了背叛信仰,去当妓女,根据教条她们就该做好死的准备,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根据教条规定,修女不可结婚生育,更别说成为妓女了。”西维尔沉默了片刻说道。

    “是了,当了妓女,生了孩子,甚至丢弃孩子,使其活生生冻死,饿死,为什么你觉得她们还能被称之为人?难道不他们该死吗?西维尔,我已经很累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赫茜略显不耐的说道。

    “孩子们不喜欢这里,每天都睡不着,总是做恶梦,我明天打算带他们回修女街的教堂。”西维尔叹了口气说道。

    “……这样也好,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戒刀你先拿着,等你见到艾米莉亚就把戒刀给她。”赫茜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随后她转过了身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上神雕像。

    西维尔抿了抿嘴唇“你知道孩子们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吗?因为害怕,他们害怕你,赫茜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想不明白,有生之年能看到旧神教光复,我其实很开心,我只是……只是不明白……”

    到底不明白什么,其实西维尔自己也说不清,因为不久前赫茜已经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坦白告诉了她,没有半点隐瞒,这些日子她感觉很不好,明明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明明不需要再为温饱费劲心思,可她的心里却多了一个结,一个无法解开的结,因为这种生活是赫茜建立在血腥杀戮,诡计阴谋之上的,她无法心安理得。

    赫茜沉默着,一如她面前的上神雕像,沉默不言。

    “赫茜姐姐,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想的也很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开心快乐,希望您也一样……教宗大人,戒刀……您自己交给她吧。”

    西维尔一步步朝后退去,她将戒刀扔在了地上,无奈的摇着头,转身的那一刻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但她知道自己与赫茜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关系了,两人之间多了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

    “……西维尔,很多时候你的不明白,不理解才真正令人羡慕啊,愿上神保佑你永远安乐喜悦,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吧。”

    赫茜喃喃自语,她撩开额前的头发,轻轻抚摸着额头上那两道破坏了圆环徽纹的伤疤,昔日仇恨伴随着那一日冬日宫的毁灭烟消云散,一世付了仇恨,到头来也是算求有所得,如果可以的话,她定然会在上神面前自戮赎罪,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她还有最后一件事尚未完成。

    ……

    两百多年前,大路上出现了一位名叫康纳的游侠,他总是牵着一匹异常高大的马,那匹马全身漆黑,皮肤粗糙如鳞,若是全速奔跑便如闪电般迅捷,力道大的能踏碎巨石,据传它走过的路都会留下漆黑的蹄印,宛如被烈火烧焦,一柄剑一匹马一个人,康纳独自游荡在各国之间,他依靠委托的酬金生活,斩杀魔兽,摆平强盗,甚至阻止战争,但他却从不接受任何势力的招揽,从不效忠于别人,他只为自己而活。

    对于当时的人们而言,康纳宛如一个神明,一个平易近人的神明,有求必应,没有他做不到的是,仿佛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困难能令他皱眉。

    没有人知道康纳的身世,有人说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所以他才会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也有人说他是贵族世家,游手好闲爱管闲事,这才创出了一番名头,但无论那些传闻是怎么样的,只要人们提起康纳,都会忍不住夸赞这位游侠。

    康纳的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说完,他那传奇的一生也许只有灵道守护者湫方能与之相提并论。

    但正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最后他的结局却是那样的荒唐,令人费解。

    “当时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告诉我康纳最后的结局时,我真的很难受,我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杀死了,喘不上气。”

    康纳是一名伟大的游侠,他有一柄伟大的剑,有一颗伟大的心,他的实力更是无与伦比,或许早已达到了神渊灵武,这点没有人能否认,也正因如此,他的结局才显得如此荒缪,如此令人费解。

    没有谁能杀死康纳,除了他自己……

    他并非死在别人手上的,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可这却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玩笑,一个荒唐的玩笑。

    “我听了太多关于你的传闻,黑骑游侠康纳,举世无敌,剑术高超,锄强扶弱,正义的使者,说老实话,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既然你决定保护这个村子,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可以选择杀了我,杀光我的子民,我的卫兵,将我的国家屠戮一空,这样你就能如愿以偿,为了这几十个人的命,杀几百万个人,多划算啊。”

    一个心性扭曲的国王,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暴戾,疯狂,连父母都是死于他自己的手上,他可不会管什么康纳,什么正义邪恶之分,对他而言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事,一种是他想做的,另一种是他没兴趣的事。

    “陛下,我不会杀您,也不会对任何人动手,我只想恳求您收回成命,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无辜?不不不,你错了,当我决定杀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无辜了,你平白无故就要我放过他们,你让我很为难啊康纳,这样吧,不如这样吧,你代他们死好不好?只要你跪在我面前,用你手上的剑自戮,我就放过他们怎么样?正义使者,你做得到吗?”

    为了一群陌生人下跪自杀?

    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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