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魔鬼!?”奥兰多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冷汗直流,他猛地起身朝后退去,一不留神却被座椅给绊倒在了地上,抬头正巧和芜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里他什么都看不到,唯有虚无,如同吞噬万物的深渊,刹那的失神,却让奥兰多如坠地狱,那一刻他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了,如果不是芜的一声轻笑将他唤醒,也许……

    “我不是魔鬼,我叫芜,别让我再重复一遍,我的耐心或许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分享一下你现在的心情,我是指……害怕?畏惧?该怎么形容呢,不如你来描述给我听吧。”芜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冲奥兰多招了招手。

    芜虽然一直保持着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只是一个漂亮且柔弱的女人,可奥兰多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轻松,无形的压力令他几近崩溃,他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回了芜的身旁,努力思考着措辞,但问题在于,对方似乎能读出自己的想法,这使得思考也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害怕,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我……害怕您会杀了我。”奥兰多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众生畏死倒也没错,灵生万物,万物也终须归灵,此乃天道,乃自然,无人可越界半分,你害怕的不是我,而是死亡,可你当真明白死亡的意义吗?你知道生灵死后会如何吗?据说这大千洪荒,亿万境界本是空无一物,直至第一位圣者出现,他是万灵化身,天道意志的衍变,但后来这位圣人消失了,他的意志散化为无量之数,此后每一个生灵的诞生皆是那位圣人的化相,你信吗?”芜一脸玩味的看着奥兰多。

    “这……这怎么可能?真要如你所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们都是小女孩过家家的道具,这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某个人自导自演一场戏剧?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芜这番话太过耸人听闻,奥兰多虽然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好歹也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独立想法的活生生的人,这种荒谬的说法如果都能成立的话,他花了三十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生观恐怕会碎的连渣都不剩。

    芜听完只是轻笑两声,如有所思的望向窗外那黢黑一片的天空久久没有言语。

    “你好像有些不同了。”

    “有吗?”

    “我记得你是不会笑的。”

    “现在会了。”

    “……能不能把我的身体变回原来的模样?”

    “不能,你已经借给我了,如何使用是我的自由。”

    “能不能……”

    “闭嘴,否则我直接掐灭你的神魂。”

    脑海中的对话归于沉寂,短短两三个月的功夫,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笑,而且笑的那么自然,难道自己真的已经理解了七情六欲吗?

    不,完全没有。

    他只是通过神魂共感的方式,体验过赫兰的七情六欲,换言之,他属于跳过了过程,直接看到了答案,但并不清楚这答案到底是怎么来的,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没有选择直接抹除赫兰的神魂,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脑内对话,每天都在进行。

    自他离开虚界城后,游历于各个国家之间,他时而是男人,时而又是女人,他试图融入生活,以普通人的视角出发,去体会喜怒哀乐,至于当初对赫兰做出的承诺,他也没有反悔的意思,短短两个月死在他手上的虚魔已经达到了十七个之多,芜自然是有恃无恐,莫说眼下虚渊被封禁,就算没有,罗喉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很久没有这么自由自在过了,以至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就因为那人的一句话,当初离开死境万年之久,被师尊惩罚控守红潮三次,整整三万年不见天日,修为倒是越来越高,可心中疑惑却始终不得解答,离开死境之后,他却再也无法寻到那位仙人的踪迹。

    芜此番入局,不是为了鬼道渊,也不是为了死境,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或许是直觉吧,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虚灵界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一走便是千万年,也不知师尊近来可好,死境可好。

    自己几时竟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

    难道真的被赫兰这小子给影响了不成?

    芜叹了口气,看着身旁不知所措的奥兰多,心中不禁有些荒谬,虚灵界居然被这么脆弱的生命所占据着,也许自己动动手指就能灭杀成千上万,虫子一样弱小,也难怪鬼道渊如此不满,不惜代价也要占据虚灵界,的确是暴殄天物了些。

    “别这么紧张,杀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解咒吧,这张车票不就是你认为解咒的关键吗?”芜不太理解奥兰多为什么还没有行动,这些灰色纹路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不能在这里解咒,起码不能在这么多人眼前解咒,太危险了,而且……我得找一个懂灵道的人合作才行。”奥兰多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他虽然知道解咒的关键,但车厢内的其他人显然并不知情,自己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实情说出来,恐怕会死的更快,更惨。

    “你们种生物还真是有意思,明明这么弱小,却依旧彼此提防,勾心斗角,甚至自相残杀,我实在有些好奇,像你们人这种生物到底是怎么存活至今的?”

    奥兰多一时语塞,身为人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干笑两声道“既然存在,总有它的道理,我读的书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这个问题,我不是什么国王贵族,也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咳咳……比较有才华的普通人,所以我每天想的最多的就只有怎么活下去,怎么赚钱。”

    “有意思,不如我们也来玩一场游戏如何?”芜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上了奥兰多的脸颊。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咳咳,我的意思是,您长得很漂亮,但我希望找一位没有生过孩子的女生共度余生。”奥兰多想躲却又不敢躲,只能浑身紧绷死死贴着椅背。

    “有一点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男人脑子里装的难道只有**吗?满脑子都是龌龊下流的思想,另外,谁告诉你这是我是女的?谁告诉你这是我的孩子?”

    芜伸手轻点了一下奥兰多的眉心,她怀中的婴儿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奥兰多的眉心浮现出一道烛火般的印记,随着奥兰多的动作而轻轻摇曳,额头如同粘着一块被烧红的烙铁,强烈的灼烧感让奥兰多差点崩溃。

    “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

    奥兰多还以为自己热惹恼了芜,直接跪在了地上,如果不是额头实在痛的难以忍受,他恐怕会当场给芜磕头,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静车厢内的其他人也该注意到了,可诡异的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朝他们的方向看。

    “你不是想要活下去,想要赢这场游戏吗?其实有个更简单的方法,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只要杀光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你就是这场游戏唯一的赢家,别怕,你能做到的,起码在烛印熄灭之前,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现在的你完全可以主宰这辆车上所有人的生死,动手吧,杀光他们,只要你杀够了人,烛印便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怎么样?”芜凑近到奥兰多的耳边,轻声细语宛如一根羽毛不断挑弄着奥兰多的神经。

    “我……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

    奥兰多眼里满是恐慌之色,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恰巧被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从小到大别说杀人了,哪怕是牲口他也没有杀过,他发了疯似得摇着头。

    “杀人很难吗?现在的他们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人,只是你动动手指就可以轻易捏碎的小虫子而已,就算你不杀他们,难道他们就能活下来吗?不,只有你找到了解咒的方法,就算你不动手,他们一样要死,而且一样是死在你的手上,因为你抢走了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何必自欺欺人,一旦烛印熄灭,你必死无疑,还要继续考虑吗?”

    芜轻轻打了个响指,方才被奥兰多砸晕的男人居然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脸上满是鲜血,捡起地上的匕首,面目狰狞的朝奥兰多冲了过来。

    “你不杀他们,就会被他们杀,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杀与被杀,吃与被吃,你难道要选择做后者吗?什么事都有第一次,杀了他,你就可以摆脱过往的一切,杀了他,你就是唯一的赢家,杀了他,你就能活下来,动手吧,动手啊,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说话间,那个男人已经冲到了奥兰多面前,他眼中满是血丝,举起匕首便朝奥兰多的胸口刺去!

    破碎……

    毫无征兆,那锋利的匕首在接触到奥兰多衣服的刹那,化作了无数粉末,而站在奥兰多身前的这个男人完全停了下来,下一刻,细微且密集的裂缝遍布了他的脸颊。

    芜看着身旁闭目待死的奥兰多,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该说你愚蠢呢,还是懦弱呢,有些人为了利益可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有些人却可以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奋勇而战,献出生命,同为人族,却又如此的不同,或许这就是你们存在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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