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位于永静军北部饮马川山寨,此时却是一片放满热闹的景象。

    几日之前,林冲一连扫荡饮马川,连云寨,蛤蟆山,虎头山四处为非作歹的山寨,将其他三处的钱粮财物都转运到了地形最好的饮马川山寨上。

    之后林冲又做出决定,让邓飞孟康带着手下,指挥着四处山寨中那些幸存的喽啰,前往四乡八镇的各个村镇发放粮食和一些山寨中打劫而来却有用不着的财物,同时开始招人。

    也是要多谢赵佶和蔡京这伙昏君奸臣,对百姓太过敲骨吸髓,盘剥压榨;林冲给的待遇又实在太过诱人。

    特别是后来杜壆自作主张,只要报名愿意跟我们走的,人一到即刻发放一半的安家费,也就是每人十五贯。

    于是,当地四乡八镇的这些常年被压榨的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穷苦老百姓一下就疯狂了。

    连日以来来饮马川报名的人数一下就突破三千多人。

    人一多,事就多。

    饮马川之前只有三百多人,房屋就这么多,现在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都得安顿好才是。

    好在林冲走之前留下了足够多的军用帐篷,山寨里的衣物皮垫也多,加之这些来报名的都是壮健小伙,天气虽冷,住宿却倒是勉强没什么问题。

    只是一下来这么多人,饶是杜壆以前就是一寨之主,却还是在管理上忙得手忙脚乱。

    不过这种情况,在赵宣身体大好之后,也有了好转。

    杜壆实在没想到,这个赵宣倒不是那种百无一用,只会夸夸其谈的酸措大,倒是有点本事。

    想到军主哥哥要做的事业,以及对人才的看重,在考察几天之后,杜壆准备对赵宣交底,收赵宣做梁山军的指导员或者管理文官。

    难得的好天气,这天下午,在安排妥帖完一天的事情之后,两人便来到前山关门之上,一面欣赏饮马川的景致,一面品茶说话。

    本来杜壆还想试探赵宣一下,哪知杜壆话刚说两句,那赵宣便十分严肃的说道:“杜公子,我知道你想说甚么,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可能杜公不知道,我与二娘恩爱异常,二娘一去我本想也一死了之,在黄泉路上也好与二娘相伴。

    不曾想林官人救了我,而且还让我手刃仇人报得大仇,这份大恩赵宣就是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赵宣已经在心里发誓,此生一定对林官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杜壆点点头,表示很理解赵宣的话。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杜壆几乎每日跟在林冲身边,他又是个爱思考的人,在林冲那里学了一大堆的理论知识。

    这时见赵宣只是单纯的报恩思想,却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本,杜壆自然忍不住要卖弄一下。

    而且杜壆觉得,只有如此,才能让赵宣更加认同梁山军,更加发自内心的,同时也能更好的为梁山军工作,而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报恩。

    于是他想了想道:“赵先生可曾想过,造成这些悲剧的根源,问题出在哪里?”

    赵宣想也没想道:“自然是袁崇那个恶贼,此人生性凶残,泯灭人性,无恶不作。”

    杜壆摇摇头,学着林冲像他解释时的语调道:“这只是是最表面的原因罢了。袁崇是恶贼没有错,这个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这种恶贼,恶棍。

    但说起来,这个袁崇又没甚么本事,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又如何能做的了这许多的恶事?

    只怕这厮不是早早饿死了,就是早被过往客商打死了。”

    赵宣道:“你是说,问题出在他手下的喽啰上?”

    杜壆点点头:“是这些喽啰给了他力量,给了他势,同时他又引导这些喽啰一点点变坏,于是一个丧尽天良的盗匪团体就形成了。”

    赵宣想了想,点头认同,但随即又摇头道:“可邓飞,孟康他们不也是盗匪么,怎地他们就只把人吓唬住劫财,却不伤人?所以还是因为袁崇这厮天性凶残!”

    杜壆心说这读书人就是死脑筋,怎么又把话绕回来了。

    当下他也不气恼,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说除却少数天性凶残的人之外,其实大多数人,一开始都是差不多的,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

    比如同样的河北道百姓,在前唐时或者五代时就骁勇善战,可到了宋朝却变得庸弱不堪;再比如同样的河北道破家的农夫,跟着邓飞就不敢做坏事,跟着袁崇就坏事做尽。

    这就是因为各自的引导不同,因为普通百姓是最容易被引导,被塑造的。

    在前唐时期或五代时期,那时候人人尚武,武人地位高,那时的自然百姓就英勇善战;

    而宋朝在崇文抑武,武人最被看不起,禁军士卒都需要在脸色刺字,还被骂作贼配军,士卒自然就不愿死战,战斗力低下。”

    杜壆站了起来,看着赵宣道:“但这不是我要和你讨论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这么多百姓被逼为盗,那恶贼袁崇也就成不了势,也就做不了这么多恶!”

    赵宣终于转过弯来了,道:“杜公子你是说,问题的根源,是要怪把这些百姓逼成盗匪的人?”

    杜壆拍掌道:“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若非朝廷黑暗,官家穷奢极欲,奸臣结党,横征暴敛,苛多税重,逼得无数百姓生活不下去,只能上山为盗。

    否则那袁崇怎能一下聚集这么多喽啰在他麾下?又如何有能力如此作恶多端?

    更加可恨的是,朝廷的昏君奸臣逼得无数百姓只能为盗,无论是河北还是京东,京西,荆湖,江南现在都是盗匪遍地,这些盗匪又反过来鱼肉良民。

    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黑暗腐朽的朝廷,对这遍地的盗匪却全无半点作为,赵宋朝廷的那些官员老爷们,却只顾结党营私,盘剥百姓,哪里管治下这些良民的死活?

    赵先生想必知道,那袁崇在此作恶多时,这永静军可曾派兵进剿过?只怕这些当官瞒着朝廷还不及呢?

    反正为官一任抓紧时间捞钱就是了,若是报上去,派兵进剿赢了还说,若是败了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甚至他们还会想,若是自己报上去,但别人都不报上去,上官和朝廷岂不会认为自己无能至极,不堪大用?考核还要不要了?

    因此下面这些贪官,庸官这才放任这些盗匪四处作恶,只要不来攻打县城,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彼此相安无事。

    因此这些盗匪才会越来越猖獗。”

    赵宣一下听呆了,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快要颠覆了,作为赵宋朝廷受到最大优待的文人士大夫的一员,赵宣自然是认同这个朝廷的。

    可现在杜壆却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这个朝廷,而且似乎说的还非常有道理,赵宣想反驳,可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便在这时,就只见一人从远处急急跑来,一副江湖中的打打扮,远远就听那人大喊:“火眼狻猊邓飞可在?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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