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副使马斌和梁王府卫士副统领何超也被人从湖中救了起来,那艘船上发生的事情才为众人所知。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漕运粮食被烧了几船倒还无所谓,大不了再装运几船补上。粮食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但这太后寿辰的两件厚礼被劫,这可绝不是小事了。

    这两件寿礼都已经呈报给太后知晓的,太后都眼巴巴的等着船只抵达,皇上和梁王爷兄弟二人为了尽他们的一片孝心费劲财力找到的这两件重宝,现在却被人给劫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件事一旦传到京城,圣上定然大怒,很多人即将跟着人头滚滚了。

    消息在当日上午被飞马送达了杭州城,第一个接到消息的自然是梁王郭冰。就在林觉负荆请罪进入王府的时候,寿礼被劫的消息也送到了郭冰的手上。郭冰还哪有心思处理林觉的事情,寿礼被劫这件事已经大到足以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和安危,他还怎有去管林觉这件小事的心情。

    郭冰之所以花费重金千辛万苦的寻觅重宝为太后七十大寿献礼,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讨得太后的欢心。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最孝顺的人便是太后,只要讨得太后欢心,自己这个远在杭州的藩王便没什么好担心的。当然,郭冰的目的也不仅于此。此次他为自己的皇兄觅得了那座价值连城的红珊瑚树,并且以皇兄的名义献上,便是要巩固圣上和自己之间的关系。

    郭冰知道,自己身在杭州,圣上耳边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吹耳边风,自己稍不留意,便会授人以柄。而要釜底抽薪的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是让自己和圣上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融洽,让那些吹风的人吹不进去妖言。那么便需要自己主动的多加努力,这一次便是自己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此事,皇兄专门写信来夸赞自己这件事办的好。

    然而,现在礼物居然被劫了。郭冰能够想象到当听到这个消息是太后的失望之情和圣上的愤怒。太后不高兴,圣上便不高兴。圣上不开心,很多跟此事相关的人便要完蛋。这当中便会包括自己。虽然未必自己会因为此事被迁怒到人头落地,但从此后圣上对自己必是冷眼相看了,这是郭冰绝不愿意看到的。身为圣上的亲弟弟,当今天下唯一能够对圣上的皇位有威胁的人,郭冰最怕的便是遭到猜疑和冷落,最怕的是连补救和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在林觉躺在干草小屋里睡觉的时候,整个梁王府甚至整个杭州城都已经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普通百姓也许感受不到什么,但整个两浙路的重要衙门,杭州知府衙门,杭州宁海军指挥使衙门等重要部门的官员均如丧考妣,深深的忧虑。他们也在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各项事务赶到了梁王府。

    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打击的林家家主林伯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伯庸当场便背过气去。家中人一番掐人中灌开水,才将其弄醒。之后林伯庸马不停蹄便赶往了梁王府。

    ……

    梁王府中厅之中气氛紧张的几乎要凝固起来。梁王郭冰正如一只困兽一般在房中疾走,口中不断的咆哮着咒骂着。屋子里高高低低的站着十几名官员,这些都是两浙路杭州府中的最为重要的十几名官员。其中包括两浙路转运使陆大人,杭州防知府严正肃,杭州通判张逸,宁海军指挥使宋延平,宁海军指挥副使、水军指挥使王锴等等,当然也包括面如死灰站在末首的林伯庸。

    “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郎朗大周天下,光天化日之中,居然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匪徒,公然抢劫漕运和皇船?这还了得?我大周朝养的都是一群废物么?一群酒囊饭袋么?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船被人劫走了。呵呵,本王可真是服了,这还是我大周天下么?还是万国来朝震慑四夷的惶惶天朝么?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郭冰一边快速踱步,一边愤怒的挥着手,大声的怒吼道。

    所有官员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时候插话,因为他们的心情其实也和王爷一样,既震惊又愤怒。

    “王爷息怒,此刻不是发怒的时候,该是要赶紧想办法的时候。”有人沉声开口道。

    郭冰的怒火一下子有了宣泄口,冲着开口那人怒喝道:“说的轻松,你告诉我有何办法?嗯?你倒是说说看。”

    开口那人是杭州知府严正肃,身为杭州主官,他一向不是个推卸责任的人。这种场合,本应该是指挥使陆大人先说话,但陆大人显然是没有主意了,所以严正肃决定开口。

    “王爷,具体的计划下官当然还没有。但下官认为,我们该静下心来商议对策,而非徒劳发怒。”严正肃神色坚定,沉声道。

    郭冰张张嘴,看着严正肃严厉的面孔,终于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道:“好吧,你们说说,该怎么办?这件事大伙儿一个也跑不了。转运使,杭州知府通判,漕运司,林家船行,有一个算一个。圣旨下来,包括本王我,大家伙儿一起完蛋。”

    听此言,众人脸色更加灰白了几分。

    严正肃皱眉道:“王爷,太后的寿辰是在十一月底吧?若下官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一月二十九。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太后寿辰之日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若是能在一个月内夺回贺礼,应该还是能赶得及太后寿诞呈上的。所以时间上目前还算是有。”

    郭冰瞪眼道:“你说的轻松,抢东西的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上哪去夺回来?”

    严正肃皱眉道:“抢东西的人倒是不难知道。刚才我和宋指挥使使和王副指挥使私下里交流了此事。我们三个基本上断定了做这件事的人的身份。”

    “哦?”包括郭冰在内的众人眼睛均是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详细跟本王说说,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郭冰喝道。

    严正肃看了一眼宋延平。身材精干,留着一字黑须目光烁烁的宋延平明白,这事儿要自己禀报,于是上前拱手行礼。

    “启禀王爷,下官和严大人王副使私底下分析了这件事,下官等三人基本上达成了一致意见。根据对方动手的人数和行事的手段来看。这件事绝非普通劫匪敢为之。这伙人出动人数足有两三百人,乘坐数十条舟船发动突袭,这显然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能动用这么多人手,发动如此周密进攻的绝非普通劫匪。”

    郭冰皱眉不语,一旁站立的小王爷郭昆问道:“宋大人,那么是何人所为呢?”

    宋延平沉声道:“此次发动的地点在宝应湖湖湾之中,那里的地形甚是适合伏击,因为有大片的芦苇荡在湖湾之外,可隐藏众多人手。众所周知,宝应湖连接白马湖,白马湖通过青州涧连接的是江淮之地最大的湖泊洪泽湖。宝应湖和白马湖都无人数如此巨大的水匪,故而我们可以断定,此次劫船的匪徒必是洪泽湖中盘踞的那股悍匪。那一股悍匪盘踞于洪泽湖西南龟山岛上已经近二十年了,近年来少有如此大的行动,但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的非他们莫属。”

    “你是说……官兵数次围剿未能剿灭的龟山岛盘踞的悍匪?匪首名叫高元奎的那一伙?”郭昆皱眉问道。

    “小王爷明鉴,正是此人所领的一股悍匪,已然盘踞龟山岛多年,乃两淮之地的一个毒瘤。”宋延平沉声道。

    郭冰皱眉看着郭昆道:“我儿怎知这股悍匪,还知悍匪其名?”

    郭昆忙道:“父王有所不知,去年楚州威胜军指挥使赵大人不是来杭州拜访过父王么?儿子跟他闲聊起楚州军事,谈及了这一处悍匪的事情。朝廷前几年年年讨伐,但因为悍匪盘踞的地势险要,四面环水,龟山岛工事陡峭,故而损兵折将,却未能建功。其中便谈及了这个姓高的匪首。据说此人原来是朝廷武状元,武艺高强的很,不知因何事纠集了一干亡命之徒落草为寇,盘踞于此。”

    “小王爷说的很是,这高元奎是景泰十二年的武状元。本在京城军中为将,后来背负了人命逃走了,纠结了人手落草于龟山岛。”高延平补充道。

    郭冰恍然大悟,这些事他一向不在意,即便听到了也不会放在心里,所以倒是显得孤陋寡闻了。

    “可是宋将军,据我所知,那高元奎去年已经死了,现在那处匪窝群龙无首,怎还会敢出来闹这么大的事,连宁海军重兵保护的漕运船队都敢抢劫?”郭昆皱眉问道。

    宋延平和王锴脸上均是一红,这次宁海军丢了个大脸,几千人保护之下,居然让土匪给钻了空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王爷,这个问题恕卑职无法回答。高元奎死了,定有后继之人。不过小王爷说的很是,他们敢于出来抢劫重兵保护的漕粮,这其中必有蹊跷。以卑职跟这些土匪湖匪海匪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此次事情绝对不同寻常。卑职斗胆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宋延平沉声道。

    郭冰喝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延平拱手称是,沉声道:“卑职和严大人商议之后均认为,此次事件匪徒应该有内应通风报信。船队之中有人告诉了他们消息,所以他们才会知道船队将于宝应湖湖湾停泊补给,而且他们的目标正是那条装载着礼物的大船,这足以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

    此言一出,郭冰脸色大变,沉吟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若是劫了几艘船的粮食倒也没什么,可是他们偏偏抢了那艘装载寿礼的船只,这显然是有预谋的。此次寿礼上京之事,知道的人可不多。除了本王这里,便是你们负责保护的宁海军兵马。”

    “父王你忘了,还有林家呢。他们比很多人都知道的更详细。”郭昆冷冷道。

    “正是,还有林家。”郭冰一双锐目射向角落里的林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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